次日清晨,天光未大亮,山谷中还弥漫着一层薄如轻纱的雾气,草木叶片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
陆云霁已如往常一般,在院中那片熟悉的空地上开始了一日的晨课。
他并未演练那些精妙的剑法掌技,只是静静地站着,青衫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拂动。
他双目微阖,呼吸绵长深远,仿佛与周遭初醒的山谷同步着呼吸的节律。
《逍遥游心篇》的心法在体内无声运转,内息如春水般流淌,圆融自如,滋养着经脉与丹田中那枚已趋圆满的金丹。
他在感悟“自在”,并非刻意求索,而是让心神沉浸在这片天地初开的宁静与生机之中,体会那“安时顺变”、“云卷云舒”的自然之道。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的天际染上了一抹鱼肚白,继而透出淡淡的金红色。
温暖的阳光刺破薄雾,洒满院落。
“吱呀”一声轻响,厢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阮喃喃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她穿着鹅黄色的寝衣,头发乱蓬蓬的,像只没睡醒的小猫。看到院中静立的陆云霁,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师兄早……”
便趿拉着鞋子,迷迷糊糊地往厨房旁边的水缸走去,准备洗漱。
待她用沁凉的泉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了些,这才注意到石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碟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和两碗清粥。
馒头是昨日剩下的,被陆云霁早起蒸透了,粥则是用谷中自种的灵米熬煮,米粒开花,粥水粘稠,散发着朴素的香气。
“谢谢师兄!”
阮喃喃立刻精神了不少,坐到桌边,捧起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暖的粥水下肚,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寒意。
用过早膳,便是每日固定的课业时间。
按照大师兄李沐风离家前的嘱咐,以及忘忧谷一贯的传统,即便师父云游,谷中弟子亦不可荒废了学问与道理的修习。
阮喃喃苦着一张小脸,磨磨蹭蹭地从自己房里抱出一摞书册,摊在石桌上。最上面一本正是《南华真经》。
她托着腮,看着那些玄奥的文字,眉头皱得紧紧的。
“师兄……”
她拖长了语调,开始习惯性地寻求外援,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后面这句‘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是不是就是说那神人皮肤特别好,长得特别年轻漂亮的意思?”
陆云霁正拿着一卷《道德经》注解在一旁安静翻阅,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可如此解。然其意在形容神人超然物外,不染尘垢之态。”
“哦……”
阮喃喃似懂非懂,手指点着书页,继续往下看,没一会儿又卡住了,
“‘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这怎么可能嘛!发大水淹到天都淹不死,天旱得金石都融化土山都焦了也热不到他?这……这比大师兄的‘朝彻洞明’真意还难懂!”
她抓了抓头发,一脸苦恼。让她练功、玩耍、甚至“嘴炮”,她都活力十足,可一面对这些微言大义的经典,就只觉得头大如斗。
陆云霁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她身边,青衫下摆拂过石凳。
他知小师妹心性跳脱,强行灌输反而适得其反。他想了想,引用了另一段:
“《逍遥游》有云:‘之人也,之德也,将磅礴万物以为一。’大浸、大旱,亦万物之一。神人与万物合而为一,故能不为外境所伤。”
他声音平和,尝试用更易懂的方式解释:
“譬如……二师兄的《大浸稽天功》,其意并非硬抗洪流,而是身融其中,顺应水流,故能‘不溺’。”
提到二师兄和武功,阮喃喃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点什么:
“就像师兄你昨天给那只鹿治伤,顺着它的性子,它就不挣扎了?”
陆云霁微微颔首:
“有相通之处。”
这么一联系,阮喃喃觉得那玄乎的句子似乎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她重新低头看向书页,虽然依旧觉得艰涩,但总算多了几分琢磨的兴趣,嘴里小声念念有词,试图理解那“磅礴万物以为一”的境界。
陆云霁见她终于肯静下心来阅读,便不再多言,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看他的书。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洒在两人身上,院子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阮喃喃偶尔提出的、带着几分天真稚气的疑问。
陆云霁总是言简意赅地回答,虽话语不多,却总能切中要点,引导她思考。
这晨间的学问时光,虽不及练武那般动静相宜,却也是忘忧谷弟子修养心性、积淀底蕴的重要一环。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透过竹叶的缝隙,在院中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完成了上午的课业和练功,阮喃喃又开始闲不住了。
她搬出一个小巧的红泥炉子,又取来一套素雅的瓷制茶具,兴致勃勃地对陆云霁说:
“师兄,我们煮茶喝吧!我前些天收拾屋子,找到一小罐大师兄去年带回来的‘云雾茶’,听说可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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