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后第五日,天光尚未破晓,东方天际仅有一线朦胧的灰白。
山谷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里,连惯常的早鸟都还未苏醒。
陆云霁却已悄然起身,如同往常每一个清晨。
他并未立刻开始剧烈的练剑,而是先于院中那棵老梅树下静立,调整呼吸,使之渐次绵长细微,几不可闻。
此为《逍遥游心篇》中的“听息”之法,意在摒除外缘,使心神与清晨最纯净的天地元气相合。
他闭合双目,神识却如无形的水波般缓缓铺开,感受着露水凝结于草叶的微重,感受着地气在泥土下悄然萌动,感受着风穿过竹林的极细微的流向变化。
约莫一炷香后,当天边泛起第一抹极淡的鱼肚白时,他才倏然睁眼。
眸中清光一闪而逝,整个人气息内敛,仿佛与这晨雾、这老梅、这整个山谷融为了一体。
随即,他身形微动,并未取剑,只是以手代剑,在熹微的晨光中缓缓演练起《无为剑经》的起手式。
动作看似缓慢柔和,不带丝毫烟火气,但若是有高手在场,必能看出其每一式转折间蕴含的圆融劲力与引而不发的磅礴后势。
他更将前日观察溪流所得的“流水”之意融入其中,使这套原本偏重守势的剑经,多了几分灵动与不可捉摸。
这便是他社恐性格下的另一面:于无人处,对武道的专注与探索近乎痴迷。
他不喜与人言辞争锋,却乐于在这寂静天地间,与自己的内心、与这自然万物进行无声的交流与印证。
当阮喃喃被窗外渐亮的晨光和隐约的饭香唤醒,揉着眼睛走出房门时,陆云霁早已练功完毕,甚至连简单的早饭——
清粥与几碟小菜都已备好,正温在灶上。
“师兄早……”
阮喃喃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坐到桌边,习惯性地捧起粥碗。
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入口温润。
她小口喝着,意识渐渐清醒,大眼睛开始骨碌碌地转动,寻找着新一日的乐趣所在。
忽然,她目光定在院墙角落那丛茂密的芍药花下,惊喜地低呼一声:
“呀!它又来啦!”
只见昨日那只曾惊鸿一瞥的狸花猫,此刻正揣着前爪,优雅地蹲坐在花荫下,琥珀色的眼睛带着几分好奇与警惕,正望着廊下用餐的两人。
晨光勾勒出它毛茸茸的轮廓,显得既机灵又带着野性的审慎。
阮喃喃立刻来了精神,连粥都顾不上喝了。
她放下碗,轻手轻脚地站起身,从自己的小零嘴罐子里摸出一小块昨天剩下的、没什么调味料的鱼肉干。
她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跑了这难得的“客人”,只将鱼肉干小心翼翼地放在离廊下不远、一块干净的石板上,然后迅速退回原处,睁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
那狸花猫显然嗅到了鱼干的腥气,耳朵动了动,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它犹豫着,看看鱼肉,又警惕地看看廊下的两个人影,尤其是那个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青衣人类。
陆云霁依旧安静地喝着自己的粥,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他甚至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只是保持着一种极致的平静,如同院中的一块石头,一棵老树,不带任何威胁性。
阮喃喃则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心里默念:
“快吃呀,快吃呀,可好吃了……”
许是陆云霁的“无害”姿态起了作用,又或是鱼干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那狸花猫终于试探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靠近了石板。
它先是用鼻子嗅了嗅,然后飞快地叼起鱼干,转身几个轻盈的跳跃,便再次消失在花丛深处,只留下枝叶轻微的晃动。
“它吃了!它吃了!”
阮喃喃见状,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小脸上满是成功的喜悦,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转向陆云霁,兴奋地邀功:
“师兄你看到没?它喜欢我给的鱼干!”
陆云霁这才放下粥碗,看着小师妹那因一点小事就灿烂无比的笑容,微微颔首:
“…嗯。它还会来。”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让阮喃喃更加开心,整个早晨都因此而变得明亮起来。
她甚至开始计划着明天要准备什么更好的“贡品”,来吸引这位毛茸茸的朋友。
早饭过后,陆云霁开始例行检查谷口的阵法。
这是师父云漱真人离开前布下的,依托天然地势与奇门遁甲之术,后经大师兄改良,玄妙非常,是守护无忧谷安宁的一道屏障。
他需要定期维护那些作为阵法节点的灵石、检查隐匿的符文是否完好,并根据季节变化与草木生长,微调部分气机流转。
这项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与精准的神识操控,对他而言,亦是一种修行。
而阮喃喃,则在院子里,对着那本《梦蝶剑诀》的图谱,比划着新的招式。
她时而凝神思索,时而挥动她那柄宝贝桃木剑,身姿虽仍显稚嫩,却也比初学时多了几分流畅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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