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会意,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走到沈清弦面前,托盘上放着一对成色普通的银镯子。
“既然是轩儿收用的人,府里也不会亏待你。这镯子,拿着吧。往后安分守己,伺候好轩儿,自有你的好处。若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或是仗着几分颜色兴风作浪……”陆张氏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府里的规矩,可不是摆设!”
“奴婢不敢,谢夫人赏赐。”沈清弦叩头谢恩,声音依旧怯弱。她伸手去接托盘,指尖刚碰到那冰凉的银镯,那端托盘的嬷嬷却像是手滑了一般,托盘猛地一斜!
眼看那对镯子就要掉在地上——若是摔了夫人赏赐的东西,一个“不敬”的罪名立刻就能扣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沈清弦看似惊慌地往前一倾,手臂看似胡乱一捞,实则精准地托住了托盘底部,同时膝盖“不小心”撞了一下那嬷嬷的小腿。嬷嬷吃痛,手一松,托盘稳稳地落在了沈清弦手中,那对银镯在盘中晃了晃,并未掉落。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在旁人看来,就像是这典妾运气好,慌乱中巧合地接住了。
沈清弦捧着托盘,脸色更白,像是被吓坏了,泫然欲泣地看着陆张氏。
陆张氏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深深看了沈清弦一眼,摆了摆手:“没用的东西,退下吧。再去给李姨娘敬茶。”
“是。”沈清弦低眉顺眼地应下,将托盘交给旁边的丫鬟,又接过另一盏茶,跪行到李姨娘面前。
“奴婢给李姨娘请安。”
李姨娘娇笑一声,却没有立刻接茶,而是上下打量着沈清弦,语气酸溜溜的:“哟,果然是个标志的人儿,怪不得能入了爷的眼。这细皮嫩肉的,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吧?真是可惜了……”
她话里有话,句句带刺。
沈清弦只是跪着,不言不语,将怯懦进行到底。
李姨娘自觉无趣,又见夫人没有出声制止,这才慢悠悠接过茶,喝了一口,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看似随意丢给沈清弦:“喏,赏你的。”
那是一个水头尚可的玉镯,比陆张氏赏的银镯子值钱不少,但这赏赐的方式,充满了轻蔑与施舍。
沈清弦依旧叩头:“谢姨娘赏。”
敬茶仪式,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好了,人也见了,茶也喝了,都散了吧。”陆张氏似乎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开始诵经。
沈清弦在周妈妈的示意下,再次磕头,然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正堂。
直到走出正院,穿过月洞门,确认离开了那些审视的视线,沈清弦一直微微佝偻的脊背,才几不可查地挺直了一些。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几个深红的月牙印。
虎穴狼窝,这第一关,她算是闯过去了。陆张氏的刻薄,李姨娘的刁难,都在预料之中。她们越是轻视她,折辱她,她的伪装就越是成功。
“姑娘,您没事吧?”周妈妈在一旁小声问道,带着几分真心的后怕。方才在堂上,她可是捏了一把冷汗。
“无妨。”沈清弦摇摇头,声音恢复了平静,那丝怯懦消失得无影无踪,“回去吧。”
主仆二人沿着来路往回走。经过一处僻静的回廊时,迎面走来一个端着点心盒子的丫鬟,那丫鬟看见周妈妈,笑着打招呼:“周妈妈安好。”目光却好奇地瞥向沈清弦。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清弦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丫鬟身上,带着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独若清香。
这味道……沈清弦的心猛地一沉。
前世,柳依依最爱用的,便是这种以杜若为主调,混合了其他几种珍稀香料的独特熏香。因调制不易,且柳依依不喜与人同香,故而京城鲜少有人使用。
这陆府的一个普通丫鬟身上,怎会沾染上柳依依独有的熏香?
除非……她刚刚接触过柳依依,或者,是柳依依安插在陆府的眼线!
柳依依的手,竟然这么快就伸到陆府内宅来了?是为了监视陆明轩,还是……冲着她来的?
沈清弦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
看来,这陆府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前有虎视眈眈的正室宠妾,后有阴魂不散的宿敌暗桩。
她的复仇之路,注定步步惊心。
回到那间简陋的下人房,周妈妈殷勤地铺床叠被,又去张罗午膳。沈清弦独自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一方狭小的天空。
阳光透过高墙,吝啬地洒下几缕,照亮了她半边脸颊,明暗交错。
她轻轻抚摸着额角的瘀青,疼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也淬炼着她复仇的决心。
陆明轩,柳依依,你们等着。
这盘棋,我奉陪到底。
无论你们布下多少暗桩,设下多少陷阱,我都会一一踏平!
从今日起,我沈清弦,便是埋在这陆府最深、最利的一颗钉子。不将你们拖入地狱,誓不罢休!
窗外,一只云雀振翅飞过,冲向高空。
沈清弦的眸光,也随之变得悠远而坚定。
她的战场,就在这里。而她的目标,是那九重宫阙,仇人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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