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半块香皂,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用香皂洗澡是什么时候了。父亲也默默地看着,眼神复杂。
王智也注意到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警惕。任何“非必要”物品的出现,都可能打破现有的平衡。但他没有立刻出声制止,只是冷冷地看着。
母亲感受到了目光,有些窘迫地想把东西收起来。就在这时,李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建议:
“阿姨,这东西……现在可是宝贝啊。你看,老吴的伤口,还有大家的卫生……是不是可以用这香皂,偶尔擦洗一下?哪怕就用一点点,可能对防止感染也有好处。”他没有提护肤霜,那太“奢侈”了。
母亲愣了一下,看向王智,眼神里带着恳求。这确实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关乎健康,而不仅仅是享受。
小陈也忍不住小声附和:“是……是啊,智哥,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他说完就后悔了,赶紧低下头。
王智沉默着。理智上,他知道李明说的有道理。更好的卫生条件有助于健康,从而长远来看有利于生存。但情感上(如果他那冰封的内心还有情感的话),他排斥任何可能引发“攀比”和“不公”感觉的东西。香皂只有半块,护肤霜只有瓶底。给谁用?用多少?会不会有人觉得不公平?
他的沉默让空气再次凝固。母亲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准备把东西重新包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昏昏沉沉的老吴,突然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带着痛苦和渴望的呻吟:“……痒……身上……好痒……”
他的声音虚弱,却像最后一根稻草。
王智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冰冷,但内容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香皂,可以作为医疗物资,由妈统一保管。仅限于清洗伤口和必要的个人清洁,每周一次,用量严格控制。护肤霜,收起来。”
这是一个妥协,一个极其有限、带着重重枷锁的让步。但终究是一个让步。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近乎喜悦的表情,连忙点头:“好,好!我一定管好!”
李明也微微松了口气。这至少表明,王智并非完全僵化,在确有必要时,他愿意对规则进行微调。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开始。
然而,王智接下来的话,立刻将这点刚刚升起的暖意打回原形:“这是特例。不代表其他任何东西可以效仿。生存配额,一切照旧。”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小陈和李明,警告意味十足。
香皂被作为“医疗物资”登记入册,由母亲郑重地放好。那点淡淡的茉莉花香似乎还萦绕在空气中,但它带来的不再是温馨的回忆,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一种对失去世界的凭吊,以及一种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微小变数的不安。
裂隙已经出现。它很小,被王智用强大的意志力和清晰的边界暂时封住了。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压力正在积聚。下一次,当类似的“奢侈品”或者更基本的生存需求发生冲突时,这道裂隙是否会扩大?王智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封之心,又能承受几次这样的内部冲击?
孤岛上的生活,不仅是与饥饿干渴的斗争,更是与无声蔓延的绝望和人性幽微处悄然生长的裂隙的较量。而风暴,往往起源于最细微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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