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闸室埋兰土膏的地方,“咔咔”声在晨光里愈发清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林羽蹲在土坑旁,看见表层的星精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细缝,缝里渗出银亮的丝,顺着泥土的纹路往上爬,在地面织成张细密的网,网眼大小正好能容下银渠虫的身子——虫群正顺着网眼往里钻,像在给膏体“透气”。
“比方子上说的早了半个时辰。”赵山用铁凿轻轻挑起根银丝,丝的韧性极好,能拉得很长都不断,“里面的旧膏在催新膏长,你看这丝的颜色,一半银一半绿,绿的是兰根玉的气,银的是星精土的气,混在一起才够劲。”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个小铜秤,秤盘是用赵村的槐木做的,“等下取膏时得称称重量,按李月娘的方子,好膏得比入埋时重三钱,是吸了渠水的灵气。”
影趴在网边数银渠虫,虫群进进出出,数量始终保持在四十九只。“它们在换班呢,”他指着爬出的虫,虫壳上沾着点灰褐色的膏渣,“出来的虫身上都带了渣,像是在给我们报信,说膏熟了。”他突然发现网中央的银丝绕成个小小的圈,圈里嵌着颗稻壳,是王禾撒的渠生种外壳,“稻壳也来帮忙了,这圈正好对着埋膏的中心,像给我们标位置呢。”
李清禾端着石臼过来,臼里盛着新捣的墨魂草汁,汁面上浮着层泡沫,是晨露裹着草香形成的。“李奶奶的手札说,取膏前得用草汁浇土,”她用木勺舀起汁,均匀地淋在银丝网上,“汁渗进去能让膏体和泥土分开,免得取的时候带起太多星精土,影响膏的纯度。”草汁流过网眼时,银丝突然亮了亮,像串被点燃的小灯,把土坑照得透亮。
王禾把陶罐里的渠心水倒进个浅陶盘,盘底刻着七村的稻穗纹。他将盘子放在土坑边,水面立刻映出膏体在土里的轮廓,像块不规则的玉,边缘缠着圈银丝,正好与盘底的稻穗纹重合。“你看这轮廓,”他指着水面,“比入埋时大了圈,是在土里‘长’了,就像渠边的稻芽在扎根。”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竹筛,筛眼比银丝网更细,“等下用这个筛膏渣,能把银丝都留下来,下次做膏还能当引子。”
刘石拿着游标卡尺测量银丝网的密度,每平方寸正好七个网眼。“跟七村的数对上了,”他在本子上画了张网的图样,“这网其实是膏体的‘气脉’,等取了膏,网不会散,能接着护着土坑,让星精土慢慢回填,跟没挖过一样。”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个薄刃的铜铲,铲刃磨得发亮,“我爹说取膏得用铜铲,铁的会伤银丝,你看这铲刃的弧度,正好贴合膏体的轮廓,不会铲碎边角。”
周伯坐在石凳上,手里摩挲着那支李月娘的竹笔,笔杆的兰花纹在晨光里流淌着淡紫的光。“按老规矩,取膏得念‘守诺词’,”老人清了清嗓子,声音在总闸室里回荡,“‘兰土成膏,银丝为桥,旧诺新承,渠水滔滔’——这是李月娘当年写在竹管里的词,我年轻时听村里的老人念过。”他把笔放在土坑旁,笔杆的影子正好与银丝网的中心重合,“让笔也认认新膏,以后用它记渠事,更灵。”
林羽翻开守诺册,册页自动翻到“兰土膏”那页,之前画的石臼图样旁,正慢慢浮现出取膏的步骤:“晨露未干时取,铜铲沿边入,轻撬三下,待膏离土,以麻纸裹之,忌碰铁器”。他用指尖点了点“忌碰铁器”四个字,纸页微微发烫,像是在强调这步的重要性。“李月娘肯定吃过铁器碰膏的亏,”他抬头叮嘱众人,“取的时候都用铜器或木具,别让铁凿、铁铲挨着膏体。”
赵山按周伯念的词,用铜铲沿土坑边缘轻轻插入,插至三寸深时,听见“啵”的一声轻响,像膏体与泥土分离开了。“第一撬。”他屏住呼吸,手腕微微用力,膏体的一角慢慢翘起,露出下面缠着的银丝,丝的另一端还连着土坑底部,像舍不得离开似的。“第二撬。”膏体又起了些,这次能看见整块膏的颜色——深褐中泛着银绿,表面布满细小的气孔,像冻住的泡沫。“第三撬。”膏体终于完全脱离泥土,被他小心地托在铜铲上,重量压得铲柄微微弯曲。
“称称看。”王禾把铜秤递过去,赵山将膏体放在秤盘上,秤砣往秤尾滑了滑才稳住。“重了三钱二分,”赵山报出数字,比方子上说的还多了二分,“多的二分是银渠虫带进去的灵气,这膏算是极品了!”秤盘的槐木纹理接触到膏体,竟渗出些淡绿色的汁,是木头在吸收膏的气。
影用麻纸小心地裹住膏体,纸是郑村的“合村布”拆下来的,布纹与膏体表面的气孔正好吻合。“这样裹着,银丝就不会断了,”他把裹好的膏放进个木盒,盒里铺着吴村的韧丝,“韧丝软,能护住膏体的边角,就像给它盖了层被子。”木盒的锁扣是陈村的陶制的,扣上时发出“咔”的轻响,像给膏体上了道保险。
李清禾用竹筛筛取土坑里剩下的膏渣,筛出的银丝足有小半碗,闪着银绿相间的光。“这些丝能当‘母丝’,”她把丝倒进个瓷瓶,“下次做膏时掺一点,新膏长丝能快一倍,跟发面用的老面引子一个道理。”瓷瓶的标签上,她用守诺笔写了个“母”字,笔尖落下的紫痕里,立刻缠上根细银丝,像给字加了道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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