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渠边,空气里浮着层薄薄的水汽,把远处的树影晕成了淡墨色。林羽蹲在李兰村支渠的第三监测点旁,指尖捻起一点星精土粉末,放在阳光下看——土粒里掺着极细的银亮丝絮,像被揉碎的月光,这是刚才润土雨过后才有的变化。他翻开守诺册,前页“李兰村支渠修补记”的字迹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浅灰色的小字:“雨润土生丝,渠灵初显形”,笔尖划过纸面时,能感觉到纸页微微发潮,像是刚吸饱了水汽。
“你看这土。”林羽招呼赵山过来,把掌心的星精土递过去,“比刚才补的时候多了些银丝,《墨源渠志》里‘土性篇’说‘丝生则土活’,是不是说这段渠已经开始自己‘长’了?”
赵山放下肩上的铁凿,凑过去细看。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凿子磨出的厚茧,捻起土粒轻轻搓了搓,银丝在指缝间闪了闪,竟没被搓断。“我爷的凿经里提过‘活土’,说这种土能跟着水流的节奏伸缩,不容易裂。”他往渠壁上敲了敲,回声比刚才更清透,“刚才补的地方,已经跟老石壁长在一块儿了,你听这声儿,多瓷实。”
影抱着拓荒偶的碎片包,蹲在渠边数刚冒头的稻芽。王禾撒的稻种不知何时发了芽,嫩绿色的芽尖顶着层薄皮,像裹着层珍珠膜,在湿漉漉的泥里怯生生地探着。“已经有十七棵了,”影数得认真,指尖点过每棵芽尖,“刚才下雨前才十三棵,雨一淋就多冒了四棵,跟变戏法似的。”他突然指着最靠边的一棵,“这棵芽根上缠着点银线,是银渠虫留下的吧?它们好像在给芽儿‘系’安全带呢。”
林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缕极细的银丝缠在稻芽根部,丝的另一头连着渠壁的石缝,像根小小的锚索。“《虫语录》里说银渠虫会‘护生’,看来是真的。”他翻开守诺册,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稻芽,旁边注上“银丝护根”,笔尖落处,纸页上竟晕开个浅绿的小圈,“这册子好像能跟着我们的话变颜色,刚才记土丝的时候是银白圈,现在画稻芽就变浅绿了。”
赵山正用铁凿撬渠边一块松动的石板,凿尖刚插进石缝,就听见“咔”的一声轻响,石板下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有东西!”他屏住呼吸,用凿子小心地把石板撬开,暗格里铺着层褪色的蓝布,布上放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面刻着半朵墨兰——是李兰村的标记。
“是旧物。”林羽把木盒捧出来,布面的褶皱里还沾着干了的泥粒,看样式有些年头了。他轻轻揭开盒盖,里面铺着层棉絮,放着支竹笔,笔杆上刻着细密的兰花纹,笔尖还凝着点发黑的墨渍,像是突然停笔没来得及洗。“笔杆上有字。”林羽翻转笔杆,见刻着行小字:“兰开三月,渠水流香”,字迹娟秀,带着点颤抖,像是刻的时候手不稳。
“像是女子的笔迹。”赵山凑过来看,“我爹说李兰村以前有位女渠官,善种墨兰,写得一手好字,后来在一次修渠时掉进了墨魂潭……”他突然停住,指着木盒底层,“那儿还有张纸!”
林羽小心地抽出棉絮下的纸,纸已经泛黄发脆,边角卷得厉害,上面用墨写着几行字,墨迹晕染得厉害,有些字都看不清了。他对着光仔细辨认,勉强读出:“……雨漏渠崩,墨兰被冲,幸得银虫护根,暂寄此盒……待来年春,补种新苗……”
“是修渠的记录!”影的眼睛亮起来,“她说墨兰被冲了,让银渠虫护着根,还想着来年补种呢。”他把拓荒偶的碎片往盒边凑了凑,碎片突然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什么,“陶偶好像认识这盒子,它们在抖呢!”
林羽把纸小心地夹进守诺册,纸面接触册页的瞬间,那些晕染的字迹竟慢慢清晰了些,露出了被墨迹遮住的落款:“李月娘,庚辰年三月”。“庚辰年,”他掐着指头算,“正好是二十年前,跟赵山你爹说的时间对得上。”
赵山用铁凿在暗格周围敲了敲,石壁发出沉闷的回响。“这暗格是特意挖的,你看边缘的凿痕,跟我爷凿石头的手法像,是‘嵌石法’,把石板嵌进渠壁,外面看不出来。”他又撬了撬旁边的石板,没再发现暗格,“看来是专门藏这盒东西的。”
影突然指着稻芽旁的泥地,那里的银渠虫聚成了个小小的圈,圈里的泥土微微鼓起来。“它们在挖什么?”三人凑近了看,只见虫群用触角扒开泥土,露出个小小的陶片,上面也刻着半朵墨兰,正好能和木盒上的半朵拼合成一朵完整的。“是配对的!”影把陶片捡起来,陶片边缘有个小孔,穿着根细麻绳,“能挂在木盒上。”
林羽将陶片系在盒盖的铜扣上,刚系好,就见守诺册上“李月娘”的名字旁,多出了个小小的兰花纹,和笔杆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册子在记东西呢,”他摸着册页,“它好像认识这位李月娘。”
赵山突然想起什么,往渠下游指了指:“我爹说那位女渠官掉进墨魂潭后,潭边就长出了一片墨兰,每年三月开得最盛,是不是她种的?”他扛起铁凿,“要不我们去墨魂潭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她补种的兰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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