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淤第六闸的清晨,暗渠里飘着层薄雾,水汽沾在渠壁的导水符上,让符纹显得愈发柔和。七人踩着昨日清出的碎石往前挪步,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在雾里散开,像在唤醒沉睡的渠魂。影怀里的拓荒偶冰珠核心“诺”字亮得发烫,冰壳的裂纹又多了几道,露出的星精土上,第六闸的轮廓旁缠着圈深褐色的线——是郑村的织布线。
“陶偶说,第六闸的淤泥里有织布机零件。”影用手指抠了抠冰壳裂纹,星精土粉末簌簌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你看这线的颜色,跟郑村分水闸的韧丝一模一样,肯定是当年修闸时,郑村的守诺者把织梭落在这儿了。”
李清禾的护渠锄在雾里探路,锄刃碰到块硬物,发出“当”的轻响。她弯腰拨开碎石,发现是块方形的青石板,板上刻着郑村特有的织纹,经纬交错间嵌着星精土,像块缩小的织布机面板。“李奶奶的手札里提过,郑村的守诺者会‘以石为布,以土为线’,”她用指尖顺着织纹游走,“这石板是‘织路石’,顺着纹路走,能避开最深的淤泥。”
赵山的铁凿突然对着石板一角的凹陷发亮,他用凿尖轻轻一挑,挑出半片陶制的织梭,梭子的凹槽里还卡着根深褐色的线,线头上沾着点湿润的淤泥——是刚从淤泥里带出来的。“这梭子的弧度,跟郑村织布机上的一模一样,”他将陶梭凑近《墨源渠志》里的插图,轮廓分毫不差,“果然是郑村的东西,上面的线还没朽,说明埋的时间不算太长。”
王禾蹲在渠边,将测水布浸入渠心水,布面立刻泛起淡淡的青色,边缘却有一抹极浅的黄。“大部分水是好的,但边缘有点问题,”他指着黄痕处,“说明第六闸的角落积了脏东西,清淤时得重点掏掏。”他从陶罐里抓出把稻种撒在水面,种子刚漂到黄痕处就打了个转,明显慢了下来,“你看,连稻种都绕着走。”
刘石正用叩石锤敲打第六闸的闸板,锤声在雾里荡开,每响一声,闸板上的一处锈迹就抖落一点。“这闸板的材质比总闸的软,”他用卡尺量了量厚度,“薄了半分,按我爹的账簿,这种闸板得每年上一次桐油,不然容易被渠水蚀穿。”工具箱里的桐油壶已经空了小半,壶嘴的油痕在石板上画着细小的导水符。
林羽翻开《墨源渠志》的“织渠篇”,里面记载着郑村守诺者用织布术修渠的故事:“郑女善织,以麻为经,以丝为纬,织成布渠,覆于暗渠之上,防泥沙之淤。”书页旁的批注里画着块布的图样,布纹与第六闸青石板上的织纹完全吻合。“原来这闸的渠壁上,当年铺过郑村织的布,”他指着图样边缘的小三角,“布的四角都缝着陶环,用来固定在石壁上,跟我们刚才找到的陶梭是一套。”
周伯的目光落在渠底最深的那片淤泥里,那里隐约露出点白色的东西,像块布料。他用树枝拨开淤泥,果然露出半截残破的麻布,布上的织纹是吴村的纺车纹与郑村的织梭纹交织,正是“织渠篇”里说的“布渠”。“你看这布的密度,”老人捻起一缕线头,“比普通麻布密三倍,里面还掺了吴村的韧丝,难怪能防淤,比石板还结实。”
影突然发现,布渠的残片上绣着个极小的“郑”字,笔画里裹着根银渠虫的壳,壳上的星纹比别处多了个角。“是郑村的‘织记’!”他想起守诺册上的说法,“每块布渠都有虫壳做记号,壳上的星纹角数,代表布的年份,这是七角,说明织于七年前。”
七人顺着青石板的织纹往第六闸深处走,淤泥渐渐没过脚踝,鞋上沾着的星精土与布渠残片的纤维缠在一起,像在编织新的经纬。走到闸室中央,林羽的铁锹突然碰到个硬东西,挖出来一看,是架半埋在泥里的木制织布机,机身上的木纹里嵌着星精土,与总闸室的守诺织机是同一材质。
“是郑村的‘守诺织机’!”李清禾认出机头上的墨兰雕纹,“李奶奶说,郑村的守诺者会带着织机修渠,边织布渠边清淤,这机子肯定是当年没来得及带走的。”织机的踏板上还留着个浅浅的脚印,大小与影的拓荒偶底座相似,“未来的陶偶踩过这里!”
赵山用铁凿清理织机上的淤泥,发现机轴里缠着整卷完好的韧丝,丝的颜色一半是吴村的淡青,一半是郑村的深褐,在轴上绕成螺旋状。“是‘合丝’,”他想起《渠志》里的记载,“吴村纺的丝有韧性,郑村织的麻有硬度,合在一起才是布渠的原料,就像吴郑两村的守诺者,从来都是搭档。”
王禾将渠心水洒在织机的木头上,水渍流过的地方,显露出行刻字:“乙亥年夏,与吴姊共织此布,覆于六闸,期十年不腐。——郑”字迹被水浸得发胀,却依旧清晰,“比‘织渠篇’的记载晚了一年,说明他们后来又补过一次布渠。”
刘石用叩石锤轻轻敲了敲织机的横梁,横梁“咔”地一声弹开个暗格,里面放着个小小的竹篮,篮里装着七根不同颜色的织针,针尾都刻着对应的村名。“是七村的‘合针’,”他拿起李兰村的紫针,针孔里还穿着根墨兰线,“当年织布渠时,七村的守诺者每人绣一针,把各自的村子绣在布上,像在渠上盖了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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