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寅时的矿洞,烛火在引路灯里轻轻摇曳,将七村土培育出的绿芽影子投在岩壁上,像一群颤动的小翅膀。林羽坐在守诺石旁,指尖抚过墨茧外壳——昨夜新结的霜纹已经凝成细小的星芒,顺着裂缝往里渗,在茧内映出细碎的光,仿佛墨蝶正在用星光编织最后的羽翼。
“你听。”影突然压低声音,将听声石贴在耳边,石面传来的震动比昨日更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茧内轻轻叩击,节奏与矿洞外的晨露滴落声完全同步,“是墨蝶在数时间呢。”
林羽凑近墨茧,果然听见那“笃、笃”的轻响,每七声停顿一次,正好与引星网的七个节点对应。他想起李奶奶手札里的话:“破茧前的叩击,是墨蝶在与土地对表,等晨露落满第七片槐叶,便是时辰。”抬头望向天窗,晨雾正从缝隙里漫进来,在守诺石上凝结成珠,第一颗露珠顺着石面滑落,滴在七村土的绿芽上,溅起细小的银花。
周伯背着竹篓走进来,篓里装着七支竹笛,笛身上刻着不同的村落图腾:李兰村的墨兰缠枝、赵建国村的凿子纹、林羽村的槐树年轮……“这是‘唤蝶笛’,”他将竹笛按星轨摆在引星网下,笛孔里飘出淡淡的竹香,“李丫头年轻时削的,说墨蝶破茧时,得用七村的调子唤它,它才认得清回家的路。”
林羽拿起刻着槐树纹的竹笛,笛尾缠着根红丝,与藏音瓮上的红布同源。凑到唇边轻轻一吹,笛声清越,竟与守诺石上露珠滴落的节奏重合,墨茧里的叩击声立刻变快,像在回应。影举着矿灯照向岩壁,那些绿芽的影子突然舒展,叶片边缘的星纹与笛音共振,在岩壁上拼出半阙《守诺谣》的乐谱。
(二)
卯时,第一缕晨光穿透天窗,落在墨茧上,霜纹里的星芒突然炸开,在茧壳表面织出一张细密的光网。林羽发现光网的节点处,嵌着七颗极小的土粒——是七村土各取了一点,昨夜被墨茧自动吸附上去的。
“土脉在给它镶最后一块拼图。”周伯用指尖蘸起一点矿洞深处的泉水,滴在光网中央,水珠立刻化作银线,将七颗土粒串成北斗的形状,“李丫头说,墨蝶的翅膀得沾着所有家的土,才能飞得稳。”
影蹲在引星石旁,忽然指着自己村的那块石头惊呼:“长出来了!”只见石缝里钻出根极细的银线,正往墨茧的方向延伸,线端裹着点金粉,与墨茧光网的颜色完全一致。他伸手想碰,被周伯拦住:“这是星精丝,碰了会断。七块引星石的丝都要接到墨茧上,少一根,墨蝶就认不全路。”
林羽看着那根银线缓慢爬行,忽然注意到丝上沾着些微小的颗粒——是藏味罐里的槐花粉。原来那些被小心封存的气味,早已顺着土脉渗进了引星石,此刻正借着星精丝,往墨茧里钻。他想起小雅画的图,图中墨蝶翅膀上的光斑,此刻正在茧内慢慢成形,每一点光都对应着一种记忆里的气味。
守诺石上的露珠已经积了七颗,第七颗滴落时,墨茧的叩击声突然变急,光网剧烈闪烁,像在催促。林羽将刻着槐树纹的竹笛递给影,自己拿起赵建国村的凿子纹竹笛,周伯则取了李兰村的墨兰笛——按照李奶奶手札的嘱咐,七支竹笛需由七个守诺者后代分执,少一人都不成调。
(三)
辰时的阳光漫过矿洞,将引星网的影子投在墨茧上,与光网重叠成复杂的图案。林羽数着绿芽的叶片,第七片槐叶上已经积了三滴晨露,他深吸一口气,与影对视一眼,举起了竹笛。
“起调要缓,像初春的风扫过麦田。”周伯的声音带着颤,他将墨兰笛横在唇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笛音起时,矿洞外的老槐树突然沙沙作响,仿佛有看不见的气流顺着窗缝涌进来,托起引星网上的归乡铃,铃铛发出的清响正好填在笛音的间隙里。
林羽的凿子纹笛音紧随其后,刚劲短促,像石匠敲打岩石的节奏。影的槐树笛音则带着柔和的颤音,混着守诺石上露珠滴落的脆响,七支竹笛的调子渐渐合在一起,在矿洞内形成环形的声波,岩壁上绿芽的影子随着声波起伏,像在伴舞。
墨茧内的叩击声突然停了,光网的亮度骤增,将七支竹笛的影子映在茧壳上,化作七个村落的轮廓。林羽看见自己村的轮廓里,浮现出爷爷坐在槐树下编竹筐的样子,影的笛音突然抖了一下——他那边的轮廓里,赵爷爷正在给凿子淬火,火星溅在画面上,竟在茧壳上烧出个极小的红点。
“别停!”周伯的笛音陡然拔高,墨兰的调子像藤蔓般缠上其他笛音,“李丫头说,这时要是断了调,墨蝶会把记忆混在一起!”林羽赶紧稳住指节,凿子纹的笛音重新变得沉稳,茧壳上的红点慢慢淡去,化作颗小小的星芒。
(四)
巳时,笛音暂歇,矿洞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林羽发现墨茧的裂缝边缘,竟长出了细小的根须,正往七村土的绿芽里钻——墨蝶在借土脉的力量撕开茧壳。那些根须上沾着星精丝,将引星石里的记忆一点点拉进茧内,守诺石上的露珠顺着根须往上爬,在裂缝处凝成小小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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