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四点,矿洞的应急灯还泛着冷白的光,林羽却已经蹲在守诺石旁,手里捏着赵爷爷那支紫檀木钢笔。笔尖悬在新日志的纸页上,迟迟没有落下——昨晚槐苗新叶上的“钥匙”标记总在眼前晃,像有根细针在心里轻轻扎着,让他没法静下心来写第一百零四诺。
“在想什么?”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手里端着个搪瓷碗,碗沿还沾着点绿色的墨渣——正是昨天找到的赵爷爷调墨用的那只。“周伯说用记忆泉的水泡槐花粉,能让墨香更透,我煮了点,你试试?”
林羽接过碗,温热的水汽扑在脸上,混着槐花的甜香。他低头喝了一口,舌尖触到细密的粉粒,突然想起李奶奶手札里的话:“调墨要先养气,气定了,墨才会顺。”
指尖的钢笔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笔杆微微发烫,笔帽上的枫叶纹路里,那点墨绿色的墨渍突然鲜活起来,像滴进水里的颜料,在晨光中慢慢晕开。林羽抬眼看向守诺石,石面上不知何时凝了层薄霜,霜花勾勒出模糊的字迹,是赵爷爷的笔锋:“1978年春,与兰同采银触藤,她的手被藤刺扎破,血滴在墨锭上,那批墨竟带着点胭脂色。”
“胭脂色的墨?”林羽喃喃自语,突然想起铜匣底层的绒布上,确实沾着点淡粉色的痕迹,当时以为是绒布褪色,现在想来,或许就是李奶奶的血渍。他赶紧翻出铜匣,用镊子挑起绒布一角,对着光看——那粉色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金芒,果然与忆魂墨里的金色颗粒同出一辙。
影凑过来,手里拿着片刚摘的槐苗新叶:“你看这叶子的纹路,昨天还是矿洞地图,现在多了条细线,从记忆泉连到307仓库,像条秘密通道。”
林羽把新叶铺在日志上,叶片上的纹路果然变了,那条细线旁还标注着极小的字:“寅时有水声。”
寅时,正是现在。
(二)
两人拿着矿灯往记忆泉的暗渠入口走,靴底踩在潮湿的石阶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惊得石缝里的蝙蝠扑棱棱飞起。暗渠入口藏在泉眼左侧的石壁后,被茂密的蕨类植物挡住,若不是新叶上的纹路指引,根本发现不了——那里的蕨类叶片边缘泛着银光,正是银触藤的伴生植物,李奶奶手札里写过“银触藤喜阴,常与‘月光蕨’共生”。
影用工兵铲拨开蕨类,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的石壁上刻着个模糊的“兰”字,笔画里嵌着点绿色的结晶,是忆魂墨的残渣。“李奶奶的标记。”他用指尖抠下一点结晶,放在鼻尖闻了闻,“有银触藤的苦香,还有点……胭脂味?”
林羽举着矿灯往里照,暗渠里积着浅浅的水,水面漂浮着层薄薄的绿膜,像凝固的忆魂墨。水底下隐约能看见铺着的青石板,石板上的青苔被踩出条小径,显然常有人走。
“小心脚下。”林羽扶着石壁往前走,矿灯的光束在水面上晃动,照出水里游动的细小生物,它们通体透明,只有眼睛是金色的,像会游动的星子。“是‘墨鱼’。”他认出这是李奶奶日志里提过的生物,“以银触藤的汁液为食,能净化墨里的杂质,李奶奶说‘养一池墨鱼,墨汁三年不腐’。”
影用矿灯照向水面,那些墨鱼被光惊扰,纷纷往暗渠深处游去,尾鳍划开的水纹里,竟浮出些细小的墨块,落在青石板上,晕开点点绿色。“这些墨块……是它们的排泄物?”影捡起一块,放在手里捻了捻,质地细腻得像砚台里的墨膏。
“更像是未成形的忆魂墨。”林羽把墨块放进随身的小罐里,“李奶奶说银触藤的汁液要经过三层过滤,其中一层就是让墨鱼‘吞吐’,这样墨里才会有活气。”
暗渠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突然传来“叮咚”的水声,比记忆泉的主泉声更清越。矿灯的光束扫过去,只见前方豁然开朗,是个圆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个石制的墨池,池里的水正汩汩冒泡,池壁上嵌着十几个陶管,每个陶管上都刻着字:“银触藤汁”“槐花蜜”“月光蕨粉”……正是调墨的原料。
墨池旁立着个木架,上面摆着十几个陶罐,罐口封着红布,布上用忆魂墨写着日期,最新的一罐标着“1983年6月”,正是赵爷爷日志停更的那个月。林羽掀开红布,罐里的墨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墨色是极深的绿,搅动一下,里面的金色颗粒像活了似的,聚成小小的漩涡。
“这罐墨里……有东西。”影指着罐底,那里沉着个小小的银质香囊,香囊上绣着朵槐花,针脚细密,是李奶奶的手艺。
(三)
打开香囊,里面装着半块干枯的花瓣,是槐花,还有张折叠的纸条,纸条是用矿洞日志的散页写的,边缘已经发脆。林羽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的字迹娟秀,是李奶奶的笔迹:
“建国(赵爷爷的名字):银触藤快采够了,等这批墨成了,就给你换支新钢笔,你那支的铱粒都快磨没了。昨天在暗渠里发现墨鱼产卵了,小小的,像金色的墨点,你见了肯定喜欢。对了,兰花开了,我折了枝插在墨池旁的瓶里,等你下次来调墨,就能闻到香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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