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文刚翻开书页,一个身影就熟门熟路地坐到了他对面,带来一阵淡淡的、好闻的熏香气息。
“青文,用功呢?”赵友良笑眯眯地打开食盒,那股清甜凉爽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
“来来,刚送来的,还凉着,解解暑。梁兄,张兄,也过来尝尝,别客气!”
梁识本来还在研究那几支炭笔,一听有吃的,眼睛唰地亮了,拉着张鹏就凑了过来。
“友良!你又带好吃的来了!”
说着也不客气,伸手就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叹
“嗯!好吃!又凉又甜!”
张鹏腼腆些,道了声谢,也拿了一块小口吃着。
青文有些无奈:“赵兄,你这……每回都让你破费。”
“破费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赵友良自己也拿了一块,慢悠悠地吃着,目光落在青文手边那本《漕运纪略》上。
“哟,看这个?柳时安借你的吧?”
青文心下微动,面上不显:“赵兄好眼力。”
“他那点心思,藏不住。”
赵友良摇着扇子,语气随意,却放低了些
“不过青文,前阵子你们甲班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着些风声,说你们还去了县衙?柳时安……惹事了?”
梁识和张鹏闻言也竖起耳朵,好奇地看向青文。
青文抬眼,对上赵友良探究中带着关切的目光。
赵友良的消息,果然灵通,他问得直接,却也懂得挑场合。此刻藏书馆人不多,梁识和张鹏也算相熟。
“是有些误会,”青文斟酌着词句,声音平和,“柳兄年轻气盛,与差役起了些口角推搡。
幸得长辈及时斡旋,已无事平息了。”
“差役啊……”赵有良眉头微挑,扇子停了停
“那帮人,最是难缠,沾上了甩不掉。
能这么快平息,柳家想必是花了大力气。”
他顿了顿,看着青文,眼神认真了些,“你没被卷进去吧?
我瞧着你回来,用功得都有些不寻常了。”
梁识字插嘴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青文这次回来跟以前不一样了!”
青文轻轻摇头:“我无事,只是当时在场。经此一事,更觉学问未精,世事复杂,不敢懈怠罢了。”
“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赵友良点点头,重新摇起扇子,语气轻松下来。
“柳时安那爆竹性子,是该炸一炸,醒醒神。
不过青文,你也别绷得太紧。读书是磨工夫,急不得。”
他说着,又把食盒往青文面前推了推,“多吃两块,补补精神。”
“多谢赵兄。”
赵友良见他肯吃,脸上笑容更盛。他也没再多问那桩事,转而聊起了书院近来的趣闻。
梁识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嘴问东问西。张鹏安静听着,偶尔补充几句。
聊了约莫一刻钟,赵友良见青文手边的书一直没翻动,识趣地站起身:
“行了,不耽误你们用功了。这糕你们分了吧,我那儿还有。
青文,你也注意歇息,别真熬坏了。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耗。”
“我省得,多谢赵兄挂怀。”青文起身相送。
“客气什么,走了!”赵友良拎起空食盒,对梁识和张鹏也笑着点点头,摇着扇子,步履轻快地走了。
梁识字看着他的背影,咂咂嘴:“赵兄弟人真不错,大方,见识还广。”
张鹏也点头:“是啊,每回遇见都有好吃的,说话也有意思。”
青文重新坐下,看着食盒里剩下的两块松花糕,和对面空了的座位。
赵友良的到来,像一阵恰到好处的凉风,吹散了午后的烦闷和心头的些许滞涩。
他没有刺探太多,却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关心,分享了信息,留下了善意。
这份待人接物的分寸感,或许也是另一种学问。
他收敛心神,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书页。
赵友良走后,藏书馆恢复了宁静。青文重新将心神沉入面前的书卷。
他看着手里的《江南赋役考》,与《漕运纪略》上的批注、陆先生课堂上的引申,甚至粮场上那些模糊的面孔,隐隐勾连起来。
青文看得很慢,不时提笔记下要点,或勾勒简单的关联图表。
遇到艰涩处,眉头微蹙,反复咀嚼;有所得时,眼神微微一亮,笔尖移动的速度也会快上几分。
窗外的日影在书页上缓缓偏移,蝉鸣时高时低,他却浑然不觉。
梁识和张鹏分食了糕点,心满意足,又围着那几支炭笔研究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见青文专心致志,也不敢打扰,蹑手蹑脚地溜出去玩了。
不知过了多久,青文才轻轻合上书,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下午的时光不知不觉流逝,他不仅看完了计划中的章节,还将陆先生布置的课业打了个草稿,心里踏实了不少。
将借阅的书册整理好,他瞥见食盒里还剩两块松花糕,想了想,用油纸重新包好,小心地放进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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