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这句透着不祥与激奋的歌谣,不知何时起,在颍州一带的水乡旱地悄然流传开来。
初如野草下的虫鸣,继而便似燎原的野火,迅疾点燃了修河夫役们枯槁绝望的心!
怨气早已塞满胸臆,只因这开河劳役,简直是活人的地狱!昼夜不息,鞭笞如雨,连那吊命的口粮也每每克扣不全!
这日,烈日当空,河滩蒸笼也似。一个浑身泥污的壮丁正疲惫地举锄撬土,忽听“咔”一声响,锄头似碰到了硬物。他刨开泥水,登时骇得连退两步。
只见土中赫然横卧着一尊粗砺石像。最骇人的是,那石像的脸盘中央,仅有一只森冷的石眼洞开。
“一只眼的石人!”
周遭的河工们闻声顿时围拢过来,望着这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独目石俑,个个屏息噤声,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都看个屁!皮痒了不成?!”一个提鞭的蒙古监工喝骂着大步走来,靴子踩在泥泞里噗嗤作响。
众人心头一紧,下意识欲散开,那监工鞭子“啪”地正要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矫健的身影如猎豹般自人丛中窜出!寒光一闪!
“噗嗤!”利器入肉!
好大一颗人头冲天而起!滚烫的颈血如喷泉般飙射半丈之高,溅得满地泥红!那监工的无头尸体兀自挺立片刻,才带着诡异扑倒!
动手那人一把抄住空中滚落的毡帽人头,高举过顶,浑身浴血,厉声暴喝如虎:
“狗鞑子已除!我等已无回头路!反了这天杀的元豿!!”声如雷霆,震耳欲聋!
几乎同时!“噗嗤!噗嗤!”另外几处角落也传来利刃破骨之声!那几名平日飞扬跋扈的监工,也如同被割裂的草靶子般倒了下去!
满河滩的民夫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光景?一个个泥雕木塑般僵在原地!须臾才炸了开来:
“杀……杀了鞑子了!”
“不反,阖村都要被他们活剐点天灯!”
“这活也做不得,终究喂了河里的鱼虾去!”
“反!反他娘的蛋!!”
“反了!!”
霎时间,积压了数十年的血泪与怒火轰然爆发!从低沉的呜咽汇成狂暴的洪流!
这石人独眼一出,便像是点燃了炸弹一样!那震撼千古的红巾大起义,就在这血火交织的黄河堤岸,轰然一声,猛然炸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
韩山童在颍州星火一起,另几处也都开始同时响应起来。
濠州城头,朱元璋、徐达等人高擎红旗,斩开城门!
江西诸州县,彭莹玉携弟子徐寿辉以摩尼圣火为号,群起响应!
荆襄湘楚之地,铁冠道人策动布王三(布三王)啸聚山林,搅动风云!
徐宿两州左近,周颠更是伙同那剽悍的芝麻李,夺城据关,大闹江淮!
义旗所向,无不红巾猎猎如血!烽烟四起,偌大的元廷江山如同被捅开了的蚁穴,瞬间震荡。
那大都深宫的汗王妥懽帖睦尔惊怒交加,一道道调兵的虎符金牌如雪片飞驰而出。
然而,一道目光早已穿透纷扬的烟尘与战报,正冷静地注视着这场席卷江山的烈火。
张无忌迎风矗立在山岗之上。
远处原野上——
两千多经过月余严酷整训、进退有据的五行旗精锐正肃然待命,刀枪在残阳下闪烁冷光。黑压压的铁甲与红巾如同沉默的山岳。
副将常遇春一身铁甲,按刀侍立身侧,气息较之从前更为沉厚雄浑。
张无忌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群即将扑向战火的儿郎,声平如秋潭,却清晰传递到每个人耳中:
“诸位弟兄,从今日起,便让这天下的山川湖海,都记住我汉家男儿的热血是什么颜色!”
赫斯端坐马上,一身华贵戎装衬出蒙古贵戚的倨傲。
身为枢密院同知的他,此番点兵两万讨逆,在他心头不过是桩肥差——趁势“巡狩乡野”,搜刮些宝贝才是正理!
甚么“逆贼”,一群草寇罢了,挥手可灭!
正踱马间,忽听蹄声急促,一探马卷着烟尘滚至马前,急报:“禀将军。前出斥候回报,西北五里开外,撞见一股叛军,人头约摸两千。”
赫斯懒洋洋地眯起眼,随口道:“哦?带路,踏平了这伙蟊贼,正好……”他顿了顿,左右亲信忙低声提醒:“将军,前方便是朱皋镇(今安徽的固始县朱皋镇)。”“啊对!”赫斯一拍大腿,“灭了他们,再去那朱皋镇休整。”
“拔营!”令旗一招,这两万元军——说是大军,实乃数股军纪废弛、勾心斗角的队伍杂凑一起——顿时如开了锅的沸水,乱哄哄向着斥候所指方向涌去。
行不到十里,遥遥果见一支人马。赫斯望去,不觉嗤笑出声:队伍稀松,布衣草履,哪里见得半片甲胄,唯独额上裹着一条条刺眼的红巾。
“哈哈哈哈!”赫斯须髯戟张,金刀向前虚劈:“一群土鸡瓦狗!儿郎们,给本帅碾过去!割了红巾头,赏美酒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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