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庭院里的梧桐叶几乎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呵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赵珩的日子依旧在文武功课的循环中度过,只是随着沈老夫人离去,府内气氛和缓,他与沈芷萱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冰似乎也薄了些许。偶尔,在她指点他枪法时,藤条落下的力道会轻上几分;在他背诵文章卡壳时,她冰冷的提醒里会夹杂一两句关键的提示。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得厉害,像是憋着一场大雪。赵珩在书房里临帖,总觉得心神不宁,窗外呼啸的北风搅得他静不下心。沈芷萱坐在一旁,手里虽拿着书,目光却不时瞥向窗外,眉头微蹙。
“要下雪了。”她忽然放下书,轻声说了一句。
赵珩笔尖一顿,抬起头。确实,看这天色,怕是今年第一场雪就要来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丫鬟带着哭腔的呼喊:“世子妃!世子妃!不好了!青黛姐姐……青黛姐姐她……”
沈芷萱猛地站起身,赵珩也放下了笔。
只见一个小丫鬟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青黛姐姐……去库房取冬衣料子,从……从梯子上摔下来了!流了好多血!”
青黛!就是那个被沈老夫人指责“眉眼轻浮”、沈芷萱坚持留下的陪嫁丫鬟!
沈芷萱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气息骤然变冷,甚至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她一言不发,快步向外走去,步伐又急又稳。
赵珩心里也是一紧,连忙跟上。
赶到下人居住的院落时,只见厢房外围了不少人,个个面带忧色。见到沈芷萱和赵珩,连忙让开一条路。
屋内,青黛躺在炕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破了个口子,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半张脸和身下的褥子。她双眼紧闭,人事不省。一个略懂些医术的婆子正手忙脚乱地用布巾按压伤口,但血根本止不住。
“怎么回事?”沈芷萱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目光扫过屋内几个瑟瑟发抖的丫鬟。
一个年纪小些的丫鬟哭着道:“回……回世子妃,库房高处取料子,本来是该小厮做的,但今日管库房的妈妈说小厮们都出去办事了,让……让青黛姐姐自己搭梯子去取……梯子……梯子不知怎么突然就滑了……”
沈芷萱眼神一厉,看向那婆子:“请大夫了吗?”
“已经……已经让人去请了!”婆子吓得声音发颤。
沈芷萱不再多问,几步走到炕边,俯身查看青黛的伤势。她伸手探了探青黛的鼻息,极其微弱。又看了看那不断涌血的伤口,眉头紧锁。
“去打盆干净的热水来!再拿些烧酒和干净的白布!”沈芷萱冷静地吩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丫鬟们连忙照做。
热水和东西很快送来。沈芷萱挽起袖子,露出白皙却线条流畅的小臂。她先用烧酒清洗了自己的双手,然后接过干净的白布,浸了热水,小心翼翼地擦拭青黛伤口周围的血污。
她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仿佛面对的不是可怖的伤口,而是一件需要修复的器物。但那紧抿的唇线和专注的眼神,却泄露了她内心的凝重。
赵珩站在一旁,看着沈芷萱冷静得近乎冷酷地处理着伤口,看着她指尖沾染的鲜血,心头震撼不已。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芷萱。这一刻,她不像那个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世子妃,也不像那个严苛无情的教官,更像一个……沉着果决的战士,在抢救自己的同伴。
原来,她的冰冷之下,藏着这样的魄力和担当。
血暂时被止住了,但青黛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沈芷萱探了探她的脉搏,脸色更加难看。
“大夫怎么还没来?!”她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门外。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世子妃,大夫请来了!”
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急匆匆走了进来。沈芷萱立刻让开位置。
老大夫检查了青黛的伤势和脉象,摇了摇头,叹气道:“伤口虽深,倒还好说。只是……颅内有淤血,且失血过多,气血两亏……老夫……只能尽力而为,能否醒过来,就看这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屋内的丫鬟婆子们都哭出了声。
沈芷萱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比青黛还要白。她死死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赵珩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想上前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沈芷萱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那老大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用最好的药!无论如何,保住她的命!”
她转向赵珩,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恳求的神色:“派人……去请太医!就说……是我沈芷萱求他!”
镇北将军之女,靖北伯世子妃,从未对人低过头。此刻,为了一个丫鬟,她放下了所有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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