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在侯府住了小半月,虽未再掀起大的风浪,但那无处不在的审视和时不时敲打,依旧像一层阴云笼罩在头顶。赵珩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火上慢烤,文武功课不敢有丝毫松懈,还要分神应付这位难缠的“祖母”,身心俱疲。
这日,赵珩刚在校场完成一套枪法练习,浑身汗湿,气喘吁吁。沈芷萱站在一旁,正要开口指点,一个婆子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世子妃,老夫人身子有些不适,说是心口发闷,请您过去瞧瞧。”
沈芷萱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看向赵珩:“你先回去换身干爽衣服,莫要着凉。”说罢,便跟着那婆子往客院方向去了。
赵珩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嘀咕。沈老夫人这“病”,来得可真巧。他回到院子,草草擦了把身子,换了衣服,总觉得有些不放心。那老太婆,别是又想出什么法子刁难沈芷萱吧?
他鬼使神差地,也朝着客院走去。刚到院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沈老夫人中气不足却依旧带着刻薄的声音:
“……不过是些小事,也值得你摆这副脸色?我老了,不中用了,说的话也没人听了……早知道你是这般性子,当初就不该让你爹把你从边关接回来,留在那儿跟你那些丘八待着倒也清净!”
赵珩脚步一顿,停在月亮门后。丘八?这老太婆,竟然如此贬低边关将士!
接着是沈芷萱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祖母身子不适,好生歇着便是。孙女儿已让人去请太医了。”
“请什么太医!我这是心病!”沈老夫人声音拔高,“我就问你,我前几日跟你说的,让你把身边那个叫青黛的丫头打发出去,你为何不听?那丫头眉眼轻浮,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留在你身边,迟早带坏了珩儿!”
青黛?赵珩想了一下,似乎是沈芷萱从将军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之一,性子是活泼些,但做事还算稳妥。这老太婆,连个丫鬟都要管?
“青黛是孙女儿的贴身丫鬟,并无过错,为何要打发?”沈芷萱语气依旧平静。
“你!你就是诚心要气死我!”沈老夫人似乎被噎得不轻,喘了几口粗气,又开始抹泪,“我真是命苦啊……儿子远在边关,一年到头见不着面,唯一的孙女又这般忤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又是这一套。赵珩在门外听得直皱眉。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是沈老夫人身边那个姓钱的婆子:“小姐,您就少说两句吧!老夫人这也是为了您好!您想想,世子爷如今正是收心的时候,身边放着那么个鲜亮的丫头,万一……这男人嘛,哪有不多看两眼的?到时候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伤的还是您和世子的夫妻情分啊!”
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恶毒,不仅坐实了青黛“狐媚”的嫌疑,还暗指赵珩本性难移,更挑拨着沈芷萱的夫妻关系。
赵珩心头火起,这老刁奴!
他再也忍不住,一步跨进了院门。
院内,沈老夫人正靠在榻上拭泪,钱婆子站在一旁,满脸“忧色”。沈芷萱则站在榻前,背脊挺直,面无表情,但赵珩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的寒意。
见到赵珩进来,几人都是一愣。
“珩儿?你怎么来了?”沈老夫人有些意外,随即又摆出虚弱的样子。
赵珩没理她,目光直接落在那个钱婆子身上,眼神冰冷:“刚才,是你在嚼舌根?”
钱婆子被赵珩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支吾道:“老奴……老奴也是为世子和世子妃着想……”
“为本世子着想?”赵珩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视着她,“本世子身边用什么人,轮得到你一个奴才置喙?还敢妄议主子是非,挑拨离间!谁给你的狗胆?!”
他久居上位(虽然是上辈子),一旦动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钱婆子被他吓得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世子爷恕罪!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啊!”
沈老夫人见赵珩竟如此不给面子,直接发作她的心腹,气得脸色铁青:“珩儿!你这是什么态度!钱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她……”
“府里的老人,就更该懂得规矩!”赵珩打断她,目光转向沈老夫人,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祖母,您身子不适,就该静养。这些下人不懂事,胡乱说话,惹您生气,孙婿自会处置。芷萱她每日操持家务,督促孙婿功课,已是辛苦,这些琐事,就不必烦扰她了。”
他这番话,既敲打了奴才,又明确表态站在沈芷萱一边,还把沈老夫人“为你好”的借口堵了回去。
沈老夫人指着赵珩,手指颤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猛地咳嗽起来,也不知是真咳还是假咳。
沈芷萱站在一旁,自赵珩进来后,便一直沉默着。此刻,她看着赵珩挡在她身前、毫不退缩地与祖母对峙的背影,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诧异,有探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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