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厮杀声、溃逃的脚步声、陇西军追亡逐北的号角声,如同潮水般涌入鹰嘴崖残破的堡垒。墙头上,幸存下来的守军们相互搀扶着,望着这突如其来的逆转,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深入骨髓的疲惫。
陈默拄着卷刃的佩刀,背靠着满是血污的墙垛,剧烈地喘息着。肩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但比肉体更疲惫的,是紧绷了太久骤然松弛下来的心神。他看着城外那片狼藉的战场,看着陇西军的旗帜在烟尘中猎猎作响,看着廖锋的军队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凌清雪就站在他身侧,素白的劲装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气息微乱,握着软剑的手却稳定如初。她的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那队反水、阵斩赵擎的精锐骑兵身上,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
“是廖锋的副将,周焯。”她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此人素与赵擎不和,在军中也算有些威望。看来,‘阴’和‘火’送出去的东西,不止到了林御史手上。”
陈默瞬间明了。陇西军为何能如此及时出现?周焯为何恰在此时阵前倒戈?这绝非巧合!这背后,定然是林文正接到证据后,以雷霆手段联合了与廖锋有隙的陇西节度使,并暗中策反了苍云关内部的反对力量,共同发难!这才打了廖锋一个措手不及!
好快的手腕!好精准的打击!
这就是朝堂顶级大佬的反击吗?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万钧,直击要害!
一股寒意夹杂着庆幸,掠过陈默心头。他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之前凭借血勇与廖锋周旋,是多么的侥幸和幼稚。真正的博弈,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决定了胜负。
“开堡门!迎接王师!”陈默压下翻腾的情绪,嘶哑着下令。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残破的堡门被艰难地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队盔甲鲜明的陇西骑兵率先驰入,为首的将领目光锐利地扫过堡内惨烈的景象,最后落在陈默和凌清雪身上,抱拳道:“末将陇西节度使麾下游击将军,奉命驰援!陈将军辛苦了!”
他的目光在扫过凌清雪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好奇。显然,这位“红颜祸水”的名声,早已随着金殿风波传遍了边疆。
陈默强撑着站直身体,抱拳还礼:“将军来得及时,解我鹰嘴崖覆灭之危,陈默代全体守军,谢过将军,谢过节度使大人!”
“陈将军客气!铲除国贼,分内之事!”那游击将军语气客气,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疏离,“我军已控制苍云关大部,廖锋老贼见势不妙,带着少量亲卫往北逃窜,欲投漠北!节度使大人有令,请陈将军稍作休整,随后入关,共商善后事宜。”
廖锋跑了?陈默心中一凛,这老狐狸,果然留了后路!
他面上不动声色:“谨遵节度使大人军令!末将处理完堡内伤亡,即刻前往。”
送走陇西将领,堡内立刻忙碌起来。救治伤员,收敛阵亡弟兄的遗体,清点损失。气氛沉重而悲壮。这一战,鹰嘴崖守军十不存三,几乎打光了最后一点骨血。
陈默亲自为几名重伤不治的老兵合上双眼,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他走到凌清雪身边,她正默默帮着军医给一名伤兵包扎,动作熟练而轻柔。
“廖锋往北跑了。”陈默低声道,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和不甘。
凌清雪包扎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声音清冷:“他跑不了。”
陈默看向她。
她抬起眼,眸光如万年寒冰,深处却燃烧着幽冷的火焰:“鬼哭谷的债,‘山’的命,还有你我这满身的伤……该清算了。”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陈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廷的大军或许会追剿廖锋,但那需要时间,需要程序。而他们,等不了,也不想等。有些仇,必须亲手报。
“好。”陈默只回了一个字,斩钉截铁。
两人不再多言,一种无言的默契在血腥的空气里流淌。
半日后,陈默将堡内残局交给亲卫队长和一名陇西军留下的校尉暂管,只带了凌清雪和五名伤势较轻、坚决要求同往的亲卫,骑着仅存的几匹战马,冲出鹰嘴崖,沿着廖锋逃窜的方向,一路向北追去!
他们绕过正在肃清残敌的陇西军大队,专挑小路捷径。凌清雪如同最优秀的猎手,总能从最细微的痕迹——折断的草茎、马蹄印的深浅、丢弃的杂物——中精准判断出廖锋一行的路线和速度。
追出百余里,已深入漠北荒原腹地。天色渐暗,寒风凛冽。
前方出现一片怪石嶙峋的戈壁,地形复杂。
“他们就在前面,不会超过五里。”凌清雪勒住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戈壁,“人困马乏,应该会找地方休息。”
陈默点头,下令下马步行,借助乱石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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