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的残兵拖着疲惫染血的身躯,押着两名面如死灰的漠北俘虏,抬着战友“山”的遗体,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堡垒。鬼哭谷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爆炸声,足以让苍云关方向察觉异常,但他们已无暇顾及。
陈默肩背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和情绪波动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刚换不久的绷带,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下令紧闭堡门,全员最高戒备,所有伤员立刻救治,战死者妥善安置,那两名俘虏单独关押,严加看管。
凌清雪将那只从鬼哭谷带回来的、染着“山”的血的皮袋和那叠盖着双方印信的羊皮纸,沉默地放在陈默屋内的粗木桌上。她的指尖冰凉,脸色比纸还白,并非因为伤势,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冰冷杀意。
“证据在此。”她的声音嘶哑,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血腥味。
陈默拿起那份密约草案,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上面罗列着廖锋承诺“放行”的关隘、提供的军械数量、以及漠北王庭许诺的黄金、牧场和……事成之后,助廖锋割据一方的支持。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够他廖锋死一百次了。”陈默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眼中翻滚着风暴。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还不够。这些东西,他可以推脱是伪造,是构陷。我们需要更直接的、他无法辩驳的铁证,需要让朝廷、让天下人都看清他的嘴脸!”
他猛地抬头,看向凌清雪:“那两名俘虏,是关键!必须撬开他们的嘴!拿到他们指认廖锋的口供!”
凌清雪眼神一厉:“我去。”
陈默却拦住了她:“不,这次我来。”他看着她眼中的疲惫和压抑的悲痛,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累了,去休息。审问这种事,我比你更‘合适’。”
他所谓的“合适”,带着边军特有的、毫不掩饰的血腥和残酷。凌清雪瞬间明白过来。她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坚持,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她的确需要调息,更需要消化“山”的死带来的冲击。
陈默目送她离开,这才转身,对亲卫队长冷冷道:“把那个巴特尔的亲卫队长带过来。准备好‘家伙’。”
阴暗潮湿的临时牢房里,很快响起了压抑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和漠北语的惨嚎咒骂。陈默亲自坐镇,他没有动用太多花哨的刑具,边军的手段,直接而有效,旨在最短时间内摧毁人的意志。
不到一个时辰,亲卫队长出来,对守在门外的陈默低声道:“将军,招了。他承认是奉巴特尔之命前来接应军械,并确认了与廖锋的交易。这是画押的口供。”他递上一张染着血指印的纸。
陈默扫了一眼,上面详细记录了交易的时间、地点、物资清单,甚至还有廖锋通过赵擎传递的几句口信。
“另一个呢?”陈默问。
“嘴硬,晕过去两次了,还在骂。”
“继续。别弄死就行。”陈默面无表情。
又过了半个时辰,第二份口供也送到了陈默手上。内容相互印证,细节更为详实。
铁证如山!
陈默拿着三份沉甸甸的证据,走出牢房,清晨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和杀机。他回到屋内,凌清雪已经调息完毕,正站在桌边,看着那叠证据。
“拿到了。”陈默将口供放在桌上。
凌清雪一份份仔细看过,抬起眼:“接下来,如何送出去?廖锋必定严密封锁所有通往关内的道路。我们的人,恐怕出不了百里就会被截杀。”
“正常渠道肯定不行。”陈默目光锐利,“必须不走寻常路。”
他铺开地图,手指点在一条极其偏僻、几乎被遗忘的古道上:“走‘飞鸟径’。这条古道绕开所有关隘驿站,直通陇西道。虽然险峻难行,但足够隐蔽。派‘阴’和‘火’去!他们最擅长潜行匿踪,两人分开走,即使一人失守,另一人也有机会将证据送出去!”
“目的地?”凌清雪问。
“监察御史,林文正!”陈默斩钉截铁,“此人是我父亲旧交,性情刚直不阿,在朝中素有清名,且手握风闻奏事之权,直达天庭!证据必须送到他手上!”
计划已定,立刻执行。
“阴”和“火”被秘密召来。两人看到桌上的证据和听完任务,没有任何犹豫,重重抱拳:“誓死完成任务!”
陈默看着这两个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如今又要踏上九死一生路途的部下,心中酸涩,却只能重重拍拍他们的肩膀:“活着回来!”
凌清雪默默取出两枚她特制的、能短时间内激发潜力的丹药和几种救命的伤药毒药,递给二人:“小心。”
“阴”和“火”将证据分别用油纸包裹严密,贴身藏好,换上便于山野跋涉的装束,趁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如同两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鹰嘴崖,分别踏上了那条危机四伏的古道。
送走信使,堡内的气氛并未放松,反而更加凝重。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他们在等待,等待信使的消息,更等待廖锋雷霆万钧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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