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停了。破庙周围的泥泞被血水和雨水搅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亲卫们沉默地清理着战场,将同伴的遗体小心安置,把黑衣杀手的尸体拖到远处挖坑掩埋。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湿土混合的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默肩上的伤口已被凌清雪妥善包扎,药粉带来的清凉暂时压住了火辣辣的疼。他站在庙檐下,看着手下们忙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折了三个弟兄,都是跟着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这笔血债,他记下了。
凌清雪安静地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扫过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尤其是在他们衣襟角落、手腕内侧等不起眼处仔细查看。她的眼神比这雨后的夜晚更冷。
“是‘影杀阁’的‘地’字级杀手。”她忽然低声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擅长合击与暗袭。这次失手,下次来的,会是‘天’字级,或者……更棘手的人。”
陈默转过头看她:“‘天’字级?有多棘手?”
“我师父……曾是‘天’字级。”凌清雪的声音里终于渗出一丝极淡的涩意,“我最多能应付一个。若来两个,或是有长老一级的人物出手……”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是狂妄自大的人,沙场经验告诉他,轻视对手就是自取灭亡。凌清雪的武功他亲眼所见,远在他之上,连她都如此忌惮……
“他们如何能如此精准地找到我们?”陈默压下心头的沉重,提出另一个疑问。此行路线虽非绝密,但也不该被一个江湖杀手组织如此轻易地掌握。
凌清雪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的、几乎透明的玉片,玉片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纹路在偶尔流转。“或许是因为这个。”她将玉片递给陈默,“师父叛阁时带走的‘东西’之一。它能微弱地感应到另一块主玉的方位,反之亦然。我一直试图毁掉它,却始终无法成功。阁中高层,或许能凭主玉大致感知它的方向。”
陈默接过那微凉的玉片,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握着一条毒蛇的信子。这竟是一个无法摆脱的追踪器!
“也就是说,只要这东西还在我们身上,就永远逃不开他们的追杀?”
“除非彻底毁掉主玉,或者……隔绝对方法力感应的特殊区域。”凌清雪道,“但那样的地方,世间罕有。”
陈默握紧了玉片,指节泛白,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他将玉片递还给凌清雪:“收好。既然躲不开,那就不躲了。”
他眼中重新燃起那种凌清雪熟悉的、混合着狠戾与坚定的光芒:“北境苍云关,马上就要到了。那里是军镇,煞气重,规矩也大,就算是‘影杀阁’,想要在万千军中动手段,也得掂量掂量!到了地头,老子倒要看看,是他们杀人的刀快,还是老子的军法硬!”
他的粗话脱口而出,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悍勇,冲散了方才凝重的气氛。
凌清雪看着他,冰封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微弱的涟漪。她默默收回了玉片。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明显不同。陈默下令车队加快速度,斥候放出更远,夜间宿营时警戒加倍。他不再试图刻意寻找话题与凌清雪交谈,而是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沿途地形、可能伏击点的研判上,时不时与亲卫队长低声商议,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进入了临战状态。
而凌清雪,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她不再只是沉默地跟在车中,而是开始主动留意车队四周的动静。她的听觉和视觉似乎远超常人,几次提前察觉到了极细微的异常,让队伍得以提前规避或准备。夜晚宿营时,她甚至会无声地离开营地片刻,回来时,身上偶尔会带上极淡的血腥味,但她从不解释,陈默也从不问。
一种无言的、基于生存需求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慢慢滋生。他们像两只被迫共同应对狼群围猎的兽,彼此警惕,却又不得不将最薄弱的后背交给对方。
数日后,地势开始逐渐变得荒凉起伏,远处的天际线上,隐约出现了一道巨大山脉的黑色轮廓,如同匍匐的巨兽。空气也变得干冷起来,风里带着沙砾的味道。
“将军,前面就是黑风隘口了!过了隘口,再走一日,就是苍云关地界!”亲卫队长指着前方两山之间一道狭窄的通道,语气带着一丝抵达目的地的放松。
陈默却眯起了眼。他久经沙场,对危险有种野兽般的直觉。那隘口地势险恶,静得有些反常,连鸟雀声都稀少。
他抬手,止住了车队。
“怎么了?”凌清雪挑开车帘,也望向那隘口,眉头微蹙。
“太静了。”陈默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侧的山崖。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隘口两侧的山崖之上,陡然响起一片机括簧片震动的嗡鸣!
咻咻咻——!
不是零星的暗器,而是数十支甚至上百支强劲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般,铺天盖地地朝着车队倾泻而下!覆盖范围之广,力道之猛,远超上次破庙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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