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殚精竭虑,让听雨阁的气氛也透着一股紧绷。
追查“影坊”的家丁被打伤警告,李嬷嬷下落不明,所有指向母亲死因的线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这让洛云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一丝焦躁。
对手的警觉和反击来得如此之快,说明她之前的调查已经触及了某个敏感的核心。而皇后那番意有所指的“好自为之”,更是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不得不时刻警惕。
“魅影”的成员虽然已经开始秘密运作,但毕竟是初建,面对这种经营多年的隐秘势力,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并非易事。至于联系墨子宸,翠儿已经通过隐秘渠道送出了消息,但至今尚未收到回音。
京城表面依旧歌舞升平,但洛云曦凭借前世特工的敏锐直觉,能清晰地感受到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每一次平静,都可能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就在洛云曦对着地图上标记的线索点,苦苦思索破局之法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东宫的内侍监副总管亲自前来传旨,言语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洛大小姐,太子殿□□请您过府一叙。”
又是传召。
与上次在翰墨轩那看似随意的“偶遇”不同,这一次,是来自东宫的正式传召,直接传到了相府。这其中的分量和意味,已然截然不同。
洛云曦心中冷笑,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太子轩辕曜,这位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的储君,终于不再满足于旁敲侧击的试探,要正式出招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地应下:“有劳公公,请容云曦稍作准备。”
换上一身相对正式却不失素雅的衣裙,洛云曦在翠儿担忧的目光中,登上了前往东宫的马车。
马车辘辘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车厢内光线略显昏暗,气氛压抑。洛云曦闭目养神,脑中却在飞速运转,模拟着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太子此番召见,绝不会是简单的闲聊,必然有所图谋。他想要什么?自己又能从中得到什么,或者失去什么?
东宫的奢华与威严,比之相府有过之而无不及。重重守卫,层层宫殿,无不彰显着储君的尊贵地位。
在内侍的引领下,洛云曦穿过回廊,最终被带到了东宫的书房。
太子轩辕曜并未端坐在主位上,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山河舆图前,负手而立,似乎正在凝神观看。听到脚步声,他回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位寻常的访客。
“云曦妹妹来了,不必多礼,坐。”他指了指旁边的花梨木圈椅,语气亲和。
“谢太子殿下。”洛云曦依言坐下,目光平静地迎上太子的视线。
轩辕曜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随即落座在她对面,亲自为她斟了一杯清茶:“听闻妹妹前些日子入宫觐见皇后娘娘,应对得体,母后对你也是赞赏有加。”
洛云曦心中微凛,太子对宫中的消息果然灵通。她谦逊道:“皇后娘娘宽厚仁慈,是臣女之幸。”
轩辕曜笑了笑,不再兜圈子,叹了口气,面露忧色道:“近来南方数省遭遇百年不遇的水患,洪水滔天,百姓流离失所,处境堪怜。父皇虽已第一时间下拨赈灾款粮,但灾区辽阔,灾民众多,恐仍有不足。且山高路远,运送发放过程中,难免出现疏漏甚至……唉,弊端。”
他看向洛云曦,眼神变得恳切而凝重:“孤身为储君,忧心如焚,总想着能为父皇分忧,为灾民多尽一份心力。孤打算,以东宫和孤个人的名义,联合京中世家及商户,举办一场大型的慈善募捐义卖活动。所得善款,不经户部,直接用于采买灾区最急需的药品、棉被、寒衣等物资,由孤派专人直送灾区,务必让每一分钱都用到实处。”
洛云曦静静地听着,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太子的目的。果然——
“此事关乎重大,非寻常玩乐可比。”轩辕曜语气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洛云曦,“孤思来想去,唯有云曦妹妹,堪当此任!”
洛云曦适时地露出惊讶之色:“殿下何出此言?臣女一介女流,何德何能……”
“妹妹过谦了。”轩辕曜打断她,笑容温煦,“谁人不知,‘镜花缘’在妹妹手中经营得风生水起,其营销之策,管理之法,令人耳目一新,足见妹妹之商业奇才。其次,妹妹乃相府嫡女,身份贵重,由你出面号召,京中贵女和商户也定会响应。再者……”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笑道,“妹妹如今可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话题不断,由你主持此次义卖,定能吸引更多目光,汇聚更多善心。”
好一个“阳谋”!
洛云曦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一片惶恐,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所有算计。
这慈善义卖,听上去冠冕堂皇,是为了赈济灾民,实则是一石数鸟的政治手段。其一,此事乃利国利民的大义,她若拒绝,立刻就会背上冷漠无情、不顾百姓死活的恶名,声誉扫地。其二,一旦接下此事,她就必须与太子紧密合作,事无巨细都要向东宫报备请示,自然而然地被打上“太子党”的烙印,再无可能保持中立。其三,赈灾款项的发放历来是肥差,牵扯着户部、吏部以及地方官员的利益,其中不乏三皇子轩辕冽一派的人。太子绕开传统渠道,另搞一套,既能博取民心和清名,又能趁机抓住对手贪腐的把柄,打击政敌。其四,也是最直接的,便是利用她的能力和名声,为这次活动造势,确保成功,将功劳尽数归于太子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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