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微光,在窗外灰蒙蒙的电子雨幕的切割下,艰难地渗入克莱茵位于霓虹街深处的地下堡垒。客厅里凝固着一股混合了机油、廉价咖啡粉以及某种高级皮革养护剂的味道,空气凝滞,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克莱茵的地下王国,此刻更像一个临战前的集结所。
四道人影浸在这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方城、赵风婷、苍玄,还有他们的策划者——克莱茵本人。他们不再是平日里穿着战术背心或街头便服的闯入者模样,而是被克莱茵精心装扮过。三人身上都裹着克莱茵提供的衣物,布料考究,剪裁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划过,却带着一种冰冷僵硬的陌生感——那是属于霓虹街顶层“体面人”的戏服。
方城被塞进了一套哑光黑的三件套西装,尺寸一丝不苟,衬得他原本挺拔硬朗的身形愈发沉凝,却也束缚了他那股野性的张力,像一头被强行套上鞍鞯的猛兽。领结勒在他喉结下方,如同无形的枷锁。他指节粗大的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偶尔屈伸一下,似乎极度不适应袖口的贴合。他沉默地抽着烟,烟头的红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时明时灭,青白色的烟雾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廓周围缭绕,衬得眼神深不见底。
一旁的赵风婷穿着一件款式保守但面料奢华的深蓝色丝绸长裙,裙摆如水波般倾泻而下。这身装束奇妙地调和了她身上那种介于脆弱与锋利之间的气质。她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绪泄露。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一处不存在的褶皱,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克莱茵为她准备的珍珠项链和耳钉在她颈侧和耳边散发着温润而虚假的光泽,映照着苍白的肌肤。
苍玄,这位曾经的暗影猎手,此刻套在类似方城但色调稍浅的银灰色西装里,反而削弱了他原有的隐蔽感。高大的身躯被西装的线条收束着,显出一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笨拙和僵硬。他不时小幅度地调整着领带的位置,眉头微蹙,那双习惯在阴影中窥探一切的眼睛,此刻被隔绝在“体面”的伪装之后,只能透过干净得刺眼的无框眼镜片,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光洁得不像真实的地下空间。西裤下,他习惯性的战术姿态几乎无法控制。
克莱茵本人则站在一面巨大的全身镜前。他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那件价值不菲的海军蓝双排扣西装外套的领口。领针上镶嵌着一颗幽蓝色的微小晶体,与他的瞳色若即若离地呼应。他的动作精确、从容,透着一股精心打磨的舞台感。接着,他低下头,专注地擦拭着脚上那双堪称艺术品的定制手工皮鞋,光滑的黑色皮革反射着顶灯冷冷的光晕,纤尘不染,仿佛能映出人灵魂的黯淡。他嘴里哼着一段不成调的电子合成旋律,旋律支离破碎,带着一丝神经质的愉悦。
“嗯哼,”克莱茵抬起头,对着镜中的影像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带着一丝职业化疏离的微笑,仿佛在确认一个新身份是否严丝合缝,“今天起,我就是马尔斯先生了。没错,就是在赌场时使用的那个身份”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他的三位同伴,像是在审视三件即将入场的道具。镜片后的冰蓝色瞳孔波澜不惊,只有最深处隐藏着计算的光泽。
“记住,”他伸出一根手指,关节在动作中发出极其轻微的、非人体的咔哒声,“你们是我的随行人员——安保主管,私人助理,技术顾问。少说话,或者尽量不说话。多看,多学。冰原科技那道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防火墙……”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掌控一切的自信,“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层糊墙的劣质纸。数据流的漏洞比蜂巢的孔洞还要多。只要我们穿过那道……体面的大门,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程序好了。”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一场午后茶会。
话音落下的瞬间,熟悉的气流涌动声响起。头顶那块巨大的高强度聚合物装甲板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上方巨大而幽暗的管道入口,那些连接着整个地下网络和上方霓虹地狱的金属通道在阴影中延伸,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这一次,没有惊慌失措的呼喊,没有紧张的喘气。有过一次“飞天”经历的三人,都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赵风婷的头垂得更低了些,似乎想把所有情绪都藏进脚下的阴影里。方城则将烟头精准地弹向角落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处理口,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到“银白之隼”旁边,手掌习惯性地拂过冰冷的车体,那是他下意识寻求熟悉的锚点。苍玄也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强迫视线离开那令人不安的通道口。
然而,克莱茵却与他们背道而驰。他没有走向那台象征着速度和力量的银色猛兽,而是径直向机库另一端的深处走去。那深处似乎停泊着其他未曾示人的载具。他挺拔的背影在空旷的机库灯光下被拉得很长,谁也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否还挂着那层面具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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