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河面”的荡漾,极其轻微,如同睡梦中不经意的翻身,转瞬即逝。但在那片绝对死寂、连光线都仿佛被凝固的灰白背景下,却显得如此突兀而清晰。
林澈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体内那沉寂的“混沌炉心”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警惕的悸动。他下意识地将星萤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尽管他自己也虚弱不堪,站立不稳。星萤被他拉动,那双褪色的浅灰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抓着他手腕的手却更加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甚至连一丝气息的改变都没有。但那片灰色雾气的“河面”,在短暂的平静后,再次荡漾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随机的涟漪,而是从河流中央的深处,由内而外地,如同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上浮。
林澈死死盯着那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他握紧了拳,掌心那个复杂深沉的“秩序之种”标记隐隐发烫,似乎在回应着未知的威胁或……机遇?
来了。
雾气向两侧无声地分开,一个影子,缓缓地从河底升了上来。
并非实体,也非能量体,更像是一团凝聚不散的、比周围环境颜色稍深一些的灰色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模糊的、如同水中倒影般摇曳不定的人形。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河面”上,脚下没有波纹,仿佛它本就是这河流的一部分。
它面向着林澈和星萤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但林澈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那目光并非“收割者”的贪婪暴戾,也非星裔的冰冷秩序,更非“噬光者”的纯粹虚无,而是一种……古老的、疲惫的、带着某种沉淀了万古沧桑的平静。
双方隔着数十米的灰色“河面”,无声地对峙着。
林澈不敢有丝毫异动。在这个连存在本身都在消散的地方,任何不明底细的存在都极度危险。他体内的“混沌炉心”沉寂着,仿佛也在评估着对方。
突然,那灰色的人形轮廓,缓缓地抬起了它那模糊的、如同烟雾构成的手臂,指向了他们身后的方向——那是他们来时的路,秩序之树所在盆地的方向。
一个极其沙哑、缓慢、仿佛隔着厚重水层传来的意念,直接在他们意识中响起,用的是一种林澈从未听过、却莫名能理解其意的古老语言:
“……光……爆发……树……枯萎……”
“……‘母亲’的……叹息……回荡……”
“……你们……带来了……终结……与……开始……”
它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每一个字的传递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它称那秩序之树为“母亲”?难道它是那株怪树衍生出的守护灵?还是与那碎片同源的另一类存在?
林澈心中念头飞转,谨慎地没有回应。他不知道这“渡者”是敌是友。
那灰色轮廓见他们没有反应,手臂缓缓放下,模糊的“头部”似乎转向了紧抓着林澈手腕、眼神空洞的星萤。它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那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困惑与怜悯?
“……破碎的……星辰……”
“……被污染的……银辉……”
“……可怜……的孩子……迷失在……自己的……牢笼……”
星萤似乎对这意念有所感应,她抬起头,那双褪色的浅灰色眼眸望向河面上的灰色轮廓,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水纹般的波动。她抓着林澈的手微微松了一丝力度,嘴唇无意识地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灰色轮廓的意念再次转向林澈,这一次,带上了一丝明确的指向性:
“……你……矛盾的……容器……”
“……承载着……‘母亲’的……种子……与……虚空的……烙印……”
“……‘她’的……悲伤……指引着你……”
“……你想……渡过……这条……‘遗忘之河’吗?”
渡过这条河?河对岸是什么?是更深的绝地,还是……一线生机?这“渡者”是摆渡人,还是引诱猎物踏入陷阱的恶魔?
林澈看着那灰色轮廓,又看了看身边状态极不稳定的星萤,以及身后那已然化作尘埃的灰鼠。他们没有退路,停留在这里,最终也会被这片虚无同化。
他深吸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尝试着用意念回应:“对岸……有什么?”
灰色轮廓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那沙哑的意念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淡漠:
“……彼岸……是‘回响之地’……”
“……一切……逝去的……存在的……倒影……”
“……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绝望……”
“……渡过此河……需付出……‘代价’……”
代价?林澈心中一凛。“什么代价?”
灰色轮廓那模糊的手臂再次抬起,这一次,它那烟雾般的手指,先是指向了林澈掌心的“秩序之种”标记,随后,又缓缓移向了紧挨着他的星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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