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城的夜色,被火光与喊杀声撕扯得支离破碎。
皇太极下令的轮番佯攻,实则虚虚实实,不时夹杂着真正的猛扑,让守军神经紧绷,不得片刻安宁。
满桂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城头来回巡视,呵斥着打盹的士兵,亲自填补每一处可能出现的防御漏洞。
城墙在日间的猛攻下已有多处破损,民夫和辅兵正在军官的督促下,冒着零星射来的箭矢,拼命用砖石木料进行加固。
“督师,您去歇息片刻吧,此处有末将盯着!”一名副将看着满桂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干裂的嘴唇,忍不住劝道。
满桂一瞪眼,声音沙哑如破锣:“歇个鸟!鞑子巴不得老子去睡觉!告诉兄弟们,顶过今晚,明日……明日定见分晓!”
他心中清楚,皇太极如此不计成本地疲敝守军,明日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他摸了摸腰间刀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稍振,内心暗自发狠:来吧,狗鞑子,老子这条命就搁在这顺义城头了!
与此同时,通州西郊,卢象升大营。
虽已击退阿济格,但卢象升并未有丝毫松懈。
他深知自己在此立营,如同在皇太极南下抄掠的脚跟上钉下一根钉子,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夜不收不断将周边军情送回:阿济格部主力仍在附近游弋,似在等待机会;
而更南面,有多尔衮部虏骑活动的踪迹。
“督师,我军营垒已初步稳固,但地处平原,若虏骑大举来攻,四面受敌,恐压力巨大。”参军面露忧色。
卢象升凝视着地图,目光在通州城与自己营寨之间来回移动。
忽然,他手指点向通州城西北方向的一处高地:“此处,背靠运河岔流,左倚丘陵,右临官道,地势更高,且与通州城距离适中。
若移营于此,不仅可继续与通州互为犄角,更能扼守通往京城方向的要道,视野开阔,利火器发扬,贼骑若至,必先受我炮火覆盖!”
“移营?”参军一愣,“督师,此时移营,若被虏骑侦知,半渡而击……”
“兵贵神速,惑敌为先!”
卢象升断然道,“今夜便动!命各部悄声准备,分批转移,营垒灯火依旧,留下少量疑兵摇旗呐喊。
主力趁夜色移往新址,务必在拂晓前完成立营!”
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打破僵局,争取更有利态势的妙手。
卢象升用兵,既有正合,亦不乏奇险。
命令下达,河南新军展现出良好的纪律性。
营地内看似一切如常,旗帜飘扬,灯火点点,偶有巡队身影。
实则主力已携带重要物资,悄无声息地拔营而起,如同暗夜中流动的溪水,向着西北方向的新址迤逦而行。
次日,天光未亮,顺义城下。
如同皇太极所命,后金军所有精锐——披着三层重甲、手持巨斧重锤的巴牙喇白甲兵,以及箭术精准的蒙古弓箭手,均已集结完毕,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皇太极本人亦顶盔贯甲,立于大纛之下,亲自督战。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顺义北城那几段昨日被红夷大炮轰击得残破不堪的墙体上,那里,将是今日的主攻方向。
“轰隆——!”
比昨日更加密集猛烈的炮火,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在早已不堪重负的城墙上。
砖石崩塌的声音接连不断,一段近丈宽的缺口,在硝烟弥漫中赫然显现!
“勇士们!破城就在今日!杀进城中,三日不封刀!”皇太极拔出佩刀,向前奋力一挥!
“杀——!”
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呐喊,蓄势已久的后金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那道致命的缺口汹涌而去!
白甲兵冲在最前,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响;
蒙古弓箭手则在冲锋队伍的两翼,向缺口两侧的城头倾泻着箭雨,压制明军反击。
“堵住缺口!长枪兵上前!火铳手,瞄准了打!”
满桂声嘶力竭的吼声在城头响起,他亲自率领着最精锐的家丁和亲兵,如同一道血肉堤坝,死死挡在了缺口之后。
瞬间,最残酷、最血腥的争夺战在缺口处爆发。
明军的长枪如林刺出,后金的白甲兵则挥舞重兵器猛砸猛砍,每一次兵刃碰撞都迸溅出火星,每一次嘶吼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
尸体迅速堆积起来,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满桂浑身是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状若疯虎,大刀挥舞得如同风车,连续劈翻数名悍勇的白甲兵,硬生生遏制住了敌军第一波最凶猛的冲击。
然而,后金军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绝。
缺口处的明军死伤惨重,防线摇摇欲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顺义城南门突然洞开!
一支约两千人的骑兵,在副将黑云龙的率领下,悍然杀出!他们没有冲向缺口的主战场,而是如同利剑般直插后金军攻城队伍的侧翼!
这是满桂预留的最后预备队,也是他绝境中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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