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的决心,如同北地骤然降临的寒流,瞬间冻结了顺义城外的空气。
后金大营中,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而狂暴,如同蛮荒巨兽的心跳,敲打在每一个守城明军的心头。
满桂站在顺义北城敌楼上,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城外。
只见后金军阵中,超过二十门缴获自明军或自铸的红夷大炮被推到了阵前,黑洞洞的炮口齐刷刷对准了饱经战火的城墙。
“狗鞑子,要拼命了!”满桂啐了一口,脸上横肉抽动,却毫无惧色,
“告诉炮队,给老子瞄准了打!就算咱们炮少,也要敲掉他几门!
火铳手、弓箭手都给老子顶上垛口,滚木擂石备足!想破老子镇守的顺义,得用命来填!”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如同定海神针,让周围略显紧张的军官们迅速安定下来。
“轰!轰!轰——!”
几乎在同一时间,双方的火炮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后金军的炮火准备异常猛烈,沉重的铁弹呼啸着砸向城墙,砖石飞溅,烟尘弥漫,整段城墙都在颤抖。
明军的反击虽然势单力薄,但也精准地命中了几处后金炮兵阵地,引发了一阵混乱。
炮火尚未完全停歇,如同潮水般的后金步兵,在督战队的驱赶下,扛着简陋的云梯,嚎叫着向城墙涌来。
他们之中,夹杂着身披重甲、手持巨斧重锤的巴牙喇,这些才是真正的攻坚精锐。
“放箭!火铳射击!”
城头上,令旗挥动,箭矢如同飞蝗般泼洒而下,装备了旧式火铳的士兵也拼命地射击。
硝烟与尘土混合,笼罩着城墙,呛得人睁不开眼。
不断有后金兵在冲锋途中倒下,但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涌到城下,架起云梯,开始攀爬。
“滚石!倒金汁!”
守军将早已准备好的滚木擂石奋力推下,烧得滚沸的粪汁(金汁)沿着城墙泼洒,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压过了喊杀声。
被滚石砸中、被金汁烫伤的后金兵如同下饺子般从云梯上坠落。
然而,后金军的攻势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毫不停歇。
特别是那些白甲兵,悍勇无比,即便身中数箭,也能凭借厚重的铠甲强行攀上城头,挥舞着重兵器,瞬间就能清空一小片垛口。
“他娘的!”满桂眼见一处垛口被几名白甲兵突破,守军死伤惨重,他怒吼一声,亲自带着亲兵家丁扑了过去。
他手持一杆大刀,势大力沉,如同疯虎入羊群,刀光闪过,一名白甲兵连人带甲被劈开,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杀鞑子!赏银十两!”满桂浑身浴血,状若魔神,他的勇猛极大地激励了守军士气。
官兵们红着眼睛,用长枪捅刺,用刀斧劈砍,甚至抱着敌人一起滚下城墙,用尽一切办法,将突上城头的敌军死死顶了回去。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城墙上下已是尸积如山,鲜血顺着城墙缝隙流淌,将墙根的土地都染成了暗红色。
后金军的攻势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态,如同退潮般缓缓撤了下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冲天的血腥气。
满桂拄着刀,大口喘息着,汗水、血水混在一起,从他额头上淌下。
他环顾四周,守军伤亡不小,尤其是直面敌军主攻方向的北城,许多熟悉的面孔已经消失。城墙多处出现破损,急需抢修。
“救治伤员,补充箭矢火yao,抢修城墙!狗鞑子不会罢休,晚上恐怕还要来!”
满桂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但命令却清晰地下达下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皇太极不惜代价的猛攻,就是要用血肉磨盘,生生耗光顺义守军的意志和力量。
就在顺义城浴血奋战的同时,深入敌后的曹文诏部,如同幽灵般在燕山山脉的余脉中穿梭。
有了“归化义从”这些熟悉地形的蒙古向导,他们避开了后金军的主要哨卡和巡逻路线,行动异常迅捷。
曹文诏用兵,既有猛将的悍勇,也不乏狡黠。
他并不盲目寻找后金主力,而是专门盯着那些防守相对薄弱,却又至关重要的后勤节点。
在成功袭击古北口外粮草囤积点后,他并未远遁,反而利用后金军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空档,昼伏夜出,悄然向东南方向机动。
这一日黄昏,斥候回报,在前方一处山谷中,发现了另一支规模不小的后金运输队,押运着大量从京畿州县抢掠来的粮食、布匹,甚至还有少量掳掠的工匠和青壮,看样子是准备运往密云方向,再转运出关。
“娘的,都是咱大明百姓的血汗!”曹文诏眼中冒火,“干了这一票!记住,动作要快,烧了粮草辎重,尽量解救百姓,不可恋战!”
三千精锐借着暮色掩护,如同捕猎的狼群,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山谷。
“杀!”
随着曹文诏一声令下,燧发枪排枪响起,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押运的后金兵措手不及,瞬间倒下一片。新标军步兵挺着长枪发起冲锋,而归化义从的蒙古骑兵则从两翼包抄,用弓箭射杀试图顽抗或逃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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