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滴到子时三刻,冷宫柴房的窗纸被北风撕出细口,卷着雪花扑在明煜滚烫的额头上。孙顺将烧得通红的铜壶搁在炭盆上,壶里的烈酒蒸腾着白雾,在少年汗湿的衣襟上结出冰晶。
“得罪了,殿下。”
老人颤巍巍地掀开明煜的中衣,露出苍白的胸膛。当沾着烈酒的布团触到左胸时,孙顺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方才被冰水浸透的皮肤下,正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形如龙鳞,却比寻常龙纹多出两爪,赫然是皇室禁忌的五爪金龙形态。
“三趾变五爪......”孙顺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布团,“当年老奴在产房外听见的哭声......难道真是双生龙子?”
炭盆里的火星突然爆响。明煜在高热中呓语,手指死死攥着苏清禾的湿绣帕,帕角的云水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孙顺刚要扯下绣帕,却发现帕子内侧隐约有墨迹,凑到油灯下细看,竟是用镜卫密语刻的“壬子夜,井边候”。
“砰!”
夹墙里传来棋子敲击声。明煜猛然睁眼,看见墙上投来一道镜面反光,光影中浮动着一枚黑子,正缓缓划过“楚河汉界”。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明镜先生的声音从墙内渗出,带着冰湖般的冷冽,“今日你在太液池底摸到的机关,是前朝镜卫的‘潜龙阵’入口。”
明煜挣扎着起身,后背蹭到粗糙的砖墙:“那机关......和苏姑娘的绣帕......”
“绣帕上的云水纹,是镜阵启动的密钥。”光影突然化作太液池的倒影,黑子在“湖底”标出五个点位,“记住这五个方位,将来能助你水淹东宫。”
孙顺踉跄着扶住炭盆,铜壶里的烈酒泼在火上,腾起青焰。明煜盯着墙上的光影,只见五爪龙纹在火焰中若隐若现,与他胸前的胎记完美重合。
“以体温融冰,需先练得‘寒蝉功’。”明镜先生的声音突然靠近,夹墙缝隙里漏出半片青铜镜,镜面映出明煜充血的眼睛,“运功时意守丹田,想象自己是块吸饱冰水的寒玉——记住,最锋利的刀,永远藏在冰里。”
明煜依言闭目,试着将意识沉入丹田。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坠入冰湖,湖水不再刺骨,反而化作一团白雾,顺着毛孔钻进体内。当他睁开眼时,竟看见自己呵出的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冰晶,悬停在胸前宛如龙鳞。
“好悟性。”明镜先生的声音里带着赞许,“三年后中秋,带苏姑娘的绣帕来井边。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胎记......尤其是——”
话音突然中断,夹墙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孙顺脸色大变,连忙将绣帕塞进炭盆,青色火焰瞬间吞噬了密语。明煜瞥见帕角的“禾”字在火中蜷曲,竟与镜阵图上的某个节点吻合。
“睡吧,殿下。”孙顺吹灭油灯,“有些梦,该醒了。”
黑暗中,明煜的意识渐渐飘远。他梦见自己回到五岁那年,冷宫外的枯井旁,生母李氏穿着染血的素衣,正将一块玉佩塞进他怀里。忽然,皇后的身影从井中升起,金镶玉的护甲划过李氏咽喉,鲜血滴在井壁上,竟凝结成镜面,映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
“双生不祥,留一杀一。”皇后的声音混着风雪,“你以为逃出冷宫就能活命?本宫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儿子如何替我的儿子去死!”
梦境骤转,明煜发现自己站在太液池底,无数面镜子从湖底升起,每面镜子里都映着明焕的脸,却在他靠近时碎成齑粉。最后一面镜子中,苏清禾的绣帕化作一叶扁舟,载着半块玉佩漂向湖心,玉佩上的“煜”字与他胸前的胎记共鸣,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殿下!”
孙顺的呼喊刺破梦境。明煜猛地睁眼,看见老人举着铜镜,镜面映出他额角的冷汗——不知何时,他胸前的五爪龙纹已隐入皮肤,只留下三趾的淡青印记。
“老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明煜抓住老人的手腕,触到他袖口下的断爪刀疤,“我才是真正的嫡子,对吗?”
孙顺的喉结滚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痛楚:“当年陛下听信术士‘双生克国’之说,皇后为固后位......”他突然噤声,从怀里掏出半块焦黑的绣帕,“苏姑娘的父亲......可能知道更多。”
窗外传来五更梆子声。明煜摸向胸口,指尖触到一块凸起——不知何时,那里多了枚鳞片形状的胎记,边缘泛着金红色,像被火灼烧过的冰。他想起明镜先生的话“最锋利的刀藏在冰里”,忽然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
“三年后中秋,井边见。”他对着夹墙低语,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八岁孩童的冷硬,“这次,该换我来做执刀人了。”
孙顺望着少年在晨光中凝固的侧脸,想起方才在夹墙缝隙里捡到的纸条——那是明镜先生留下的,上面只有八个字:“龙鳞初现,慎防反噬”。老人将纸条塞进炭盆,看着字迹在火中蜷曲成灰,忽然想起前朝童谣:“双生龙子争天下,镜中影碎血如花”。
晨光爬上冷宫殿顶时,明煜已经穿戴整齐。他摸了摸眼角的朱砂痣,指尖沾了些褪色的颜料,在窗纸上画出一道弯曲的龙纹。窗外的枯井沉默如谜,井绳上的冰棱正在晨光中融化,滴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某种古老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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