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在头顶投下幽绿的光,吴梦琪蜷缩在楼梯转角,膝盖抵着胸口,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她苍白的脸上。通话记录列表像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又划,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把玻璃焐化 —— 从中午被王强骂到现在,她已经在这里躲了整整两个小时。
口袋里的录音笔硌得肋骨生疼,是李姐上周塞给她的 老古董,黑色的外壳掉了块漆,却异常结实。当时李姐说 关键时刻能救命,她还笑说太夸张,此刻却觉得这冰冷的金属里藏着能燎原的星火。
终于,在 王老板 的通话记录下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录音图标。吴梦琪的手指悬在上面,突然开始发抖。她想起王老板在电话里爽朗的笑声,想起对方说 包装有点软,不影响吃 时背景里的麻将声,更想起张莉在周报里写的 严重破损 退货率 15%—— 这两段记忆像两条互不相容的轨道,此刻必须有一条被证明是错的。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她屏住了呼吸。
喂,王老板。 是自己的声音,带着刚接电话时的仓促。
小吴啊,跟你说个事儿,你上次发的那批货,包装有点软哦。 王老板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重庆人特有的声调起伏。
是哪里破损了吗?我马上安排补发!
不是破损,是看着不精神。 王老板笑了,就是包装袋有点松垮,不影响吃,就是摆在货架上没别家的挺括。老年人买东西,就看个精气神嘛。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录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狠狠砸在吴梦琪的心上。她听着自己有条不紊地记录问题、提出解决方案,听着王老板爽快地答应 不用换货,听着最后那句 您先忙,不打扰您打牌了,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原来真相一直清清楚楚地躺在录音里,是办公室里的那些弯弯绕,把它扭曲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
吴梦琪抹掉眼泪,把录音转换成 MP3 格式,小心翼翼地发送给王强。输入框里打了又删,最后只留下一句:王经理,这是我和王老板的通话录音,您听一下。 发送按钮变成绿色的那一刻,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吴梦琪在黑暗里坐着,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她想象着王强听到录音的表情,想象着他会如何公正地处理这件事 —— 或许会立刻召开会议澄清,或许会让张莉道歉,或许会在全部门面前承认自己的偏袒...... 这些念头像萤火虫一样,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系统推送的新闻。她点开又关掉,关掉又点开,反复查看通话记录,生怕错过王强的消息。消防通道外传来同事们下班的脚步声,说说笑笑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张莉的笑声尤其清晰:今晚去吃火锅啊?我知道枇杷园新开了家分店......
吴梦琪低头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她站起身,拍了拍皱巴巴的衬衫下摆,决定回办公室等。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得每个办公室的门牌都像墓碑。销售三部的门虚掩着,能看见李伟正坐在她的座位上,用她的计算器算着什么,张莉站在旁边,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哟,回来了? 李伟抬头看见她,语气里的嘲讽像没过滤的辣椒水,王经理没让你卷铺盖走人啊?
张莉赶紧打圆场,脸上的笑容甜得发腻:梦琪,你别往心里去,李哥跟你开玩笑呢。王经理说......
我还有事。 吴梦琪打断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桌上的文件被翻得乱七八糟,那本藏青色的工作日志敞开着,第 61 页的客户反馈记录旁,多了个用铅笔打的问号。
她把日志合上,放进抽屉锁好。转身时撞见张莉探究的目光,对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耳根却红了。吴梦琪突然觉得很可笑 —— 明明握有真相的是自己,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吴梦琪盯着手机屏幕,那个绿色的 已送达 标识像个无声的嘲讽。她想起李姐 避坑指南 里的话:有些领导不是看不清真相,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个。 当时她还在下面画了个问号,此刻那个问号却变成了沉甸甸的感叹号。
手机终于震动起来,是王强的消息。吴梦琪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滑过屏幕:
知道了,以后注意。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句 我会调查。七个字,像七枚冰冷的钉子,把她所有的期待都钉死在原地。
吴梦琪盯着那行字,突然笑出声来,笑得肩膀都在抖。原来她抱着录音像抱着救命稻草,在楼梯间等了两个小时,在办公室又坐了一个小时,等来的就是这七个字。她想起王强在晨会上拍着桌子骂她 客户维护能力差,想起张莉假惺惺的 ,想起李伟幸灾乐祸的眼神 —— 这一切背后,哪里是看不清真相,分明是懒得看,甚至害怕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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