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午后,重庆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茶水间的瓷砖地上拼出细碎的光斑。吴梦琪攥着刚泡好的老鹰茶,指尖被玻璃杯烫得发红。公示栏前那串刺眼的数字还在眼前晃 ——85,000 元的业绩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饮水机的咕嘟声突然停了。她转身时,撞进李姐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这位在公司做了八年的老销售正往保温杯里放薄荷糖,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空气里顿时弥漫开清清凉凉的味道。
“小吴,你这茶泡得太浓了。” 李姐的指甲涂着豆沙色的指甲油,轻轻敲了敲吴梦琪的玻璃杯,“老鹰茶要凉水泡才解暑,跟做销售一个理,太急了反而不成。”
吴梦琪低头看着杯底的茶叶,它们沉在杯底蜷成一团,像自己此刻纠结的心绪。昨天在业绩公示栏前,张哥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还在眼前晃,周围同事的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李姐,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销售?” 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壁上的茶渍。茶水间的瓷砖反射着顶灯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
李姐突然从铁皮柜里拿出个搪瓷缸,缸身上印着 “重庆百货” 四个褪色的红字。她舀了两勺红糖进去,沸水冲下去的瞬间,甜香混着薄荷味漫开来:“我刚入职那年,三个月没开单,被老员工笑‘茶壶煮饺子 —— 有口倒不出’。”
吴梦琪接过搪瓷缸,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传到心里。李姐的指甲在缸沿轻轻刮着,那里有圈深深的磨痕:“张建军现在看着风光,当年跟客户吃饭,紧张得把红酒洒在了合同上。”
窗外的轻轨刚好驶过李子坝站,远远传来轰隆声。吴梦琪望着茶水间窗户上的水汽,突然想起昨天李姐偷偷塞给自己的米花糖,芝麻的香气仿佛还留在指尖。
李姐突然把茶水间的门掩上一半,金属合页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笔记本,封面已经磨得发亮,边角卷成了波浪形。
“你看这个。” 她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用蓝黑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在 “客户禁忌” 那页,吴梦琪看到张哥的名字被圈了起来,旁边写着:“惯用‘指点’新人的方式抢客户,尤其擅长推荐难搞的资源。”
“张建军当年就是这么对我的。” 李姐的指甲划过纸面,留下浅浅的白痕,“他给我介绍的第一个客户,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光是比价就找了七家公司。”
吴梦琪的呼吸猛地顿住了。她想起入职时张哥推荐的那几个客户 —— 要么是总说 “再考虑考虑” 的王总,要么是开会永远迟到的刘经理。当时还以为是前辈的好心,现在才明白,那些所谓的 “机会”,不过是别人啃不动的硬骨头。
“销售部的老规矩,” 李姐往搪瓷缸里又加了块薄荷糖,“新人的客户资源要过‘老人’的手。张建军把难搞的都推给你,等你放弃了,他再以‘帮忙’的名义接手,业绩就成了他的。”
笔记本突然翻到某页,上面贴着张剪报,是 2015 年《重庆商报》的职场版。标题用红笔圈着:“职场暗礁:披着‘指导’外衣的掠夺”。吴梦琪凑近看,记者采访的案例里,赫然有个和自己经历相似的故事。
“你看这段。” 李姐指着剪报上的话,“‘真正的前辈会教你钓鱼的方法,而不是把钓不上来鱼的池塘指给你。’” 她合上笔记本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陈总这个客户,张建军盯了半年都没拿下,现在见你有进展,自然要使绊子。”
吴梦琪的手指在搪瓷缸把手上捏出深深的印子。她想起张哥那天从陈总公司出来时,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心里像被塞进了块冰。但李姐的薄荷糖还在舌尖发甜,又让她觉得没那么冷了。
李姐突然拉起吴梦琪的手,帆布包带在她肩上滑了滑。“跟我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神秘,指甲在吴梦琪手心里轻轻挠了下。
两人穿过解放碑的人流,拐进条藏在写字楼背后的老巷。巷口的茶馆挂着蓝布幌子,“老重庆” 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竹椅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混着川剧的唱腔飘出来。
“王老板,两碗沱茶。” 李姐熟稔地拉开竹椅,椅腿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响。穿蓝布褂子的老板用铜壶添水,茶叶在盖碗里慢慢舒展。
“这是我跑业务的‘秘密基地’。” 李姐掀开茶盖,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当年搞不定的客户,我就在这儿等他 —— 重庆人爱喝茶,再硬的脾气,几杯茶下肚也能聊开。”
吴梦琪看着盖碗里沉浮的茶叶,突然明白李姐为什么总带着薄荷糖和红糖。就像这茶馆里的茶,有人爱沱茶的醇厚,有人喜老鹰茶的清爽,做销售何尝不是如此?得摸清客户的脾性,才能泡出合口味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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