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突然伸手去抢柳儿手里的账本副本。柳儿一惊,后退一步,李师兄已经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死死按在桌上。孙富的手指在桌面上乱抓,抓出几道白痕,口中还在嘶吼:“放开我!你们这群贼!”
“孙会长,请自重。”捕头冷声呵斥,示意捕快上前,“你若再动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孙富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便喘着粗气,转向台下,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哭腔:“各位乡亲,我承认,我是改过预算,可那也是为了让活动办得更体面啊!广告布多一点,才能吸引商家赞助,活动才有后续经费。我是为了大局着想,不是为了自己!”
他说到这里,眼角挤出几滴眼泪,声音哽咽:“我也是读书人出身,怎会不明白文化的重要?只是……只是这世道艰难,没有银子,什么都办不成啊!”
这番话,竟让台下的议论声又低了几分。几个人的眼神动摇了——在这京城,谁不知道银子的分量?没有银子,别说文化活动,就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有人叹了口气,有人悄悄点头,似乎觉得孙富也有几分“苦衷”。
路智看着他,眼神中掠过一丝冷意。他缓缓开口:“为大局?你改预算,是为了让广告布多一点;你压价,是为了让供应商用劣质材料;你威胁证人,是为了掩盖你的行为。这些,都是为了大局?”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那我问你,文庙垫付的五十两古籍修复费,为何至今未还?那可是老学者们一分一分攒下来的!那几位老学者,冬天连炭火都舍不得多烧,却愿意拿出钱来修复古籍,你却将这笔钱挪作他用,还在账本上写‘路智挪用’——这也是为了大局?”
赵老学者拄着拐杖,站到台前,声音发颤,却字字有力:“孙会长,你若真是为了文化,就不该挪用文庙的钱。你若真是为了大局,就不该让孩子们用劣质的棋桌,差点砸伤老人。你说你是读书人,可你做的事,哪一件配得上‘读书人’三个字?”
风又大了起来,吹得火把的光忽明忽暗,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明暗交错,像一场无声的审判。台下的沉默越来越沉,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一个穿灰布短褂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是城南纸铺的掌柜,手里捧着一卷纸:“我有话说。活动前,柳儿姑娘来我这里买宣纸,当时她说预算紧张,我便以成本价卖给了她。可后来,我在孙会长的账本上看到,这笔支出被写成了市场价的两倍。多出的钱,去哪了?”
“还有我!”一个茶铺的伙计挤到前面,“茶水钱也被多报了一倍,我家掌柜怕惹事,没敢说,可我不怕!我娘说,做人要讲良心!”
“我也不怕!”又一个声音响起。
“我也不怕!”
声音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涌来。有人举着购货单,有人举着收据,有人只是大声喊着“还我们一个公道”。寒风中,那些声音越来越响亮,像一把把锤子,敲在孙富的心上。
孙富的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忽然意识到,这场仗,他已经输了——不是输在证据上,而是输在人心上。
路智看着他,缓缓说道:“孙富,到了此刻,你还要狡辩吗?”
孙富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忽然猛地推开李师兄,朝台下冲去。可刚迈出一步,就被捕快拦住,铁链“哗啦”一声套在他的脖子上。捕头冷声道:“孙富,你涉嫌伪造账目、挪用公款、威胁证人,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孙富还想挣扎,可他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双腿一软,跪倒在台上。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绝望。
台下爆发出一阵长久而热烈的欢呼,像春雷滚过冬日的天空。有人把帽子抛向空中,有人相拥而泣,有人冲着高台喊:“路公子,好样的!”
路智站在台上,看着那一片沸腾的人群,心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风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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