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义石门的凹槽刚嵌满最后一件“钥匙”——那片干枯的芦苇标本落进“兴”的槽位时,整扇门突然泛起淡金光,纹路里的“风、雅、颂、赋、比、兴”六字依次亮起,像在核验每样物件的真伪,光流顺着纹路游走,在门楣处汇成一道浅浅的光带,眼看就要触到门闩。
可没等光带发力,石门左侧的书架突然发出“吱呀——吱呀”的异响,三层书架的暗格同时弹出,三本封面泛着诡异紫光的典籍“啪嗒”滚落在地,紧接着,最上层和最下层的暗格又接连掉出四本,七本书在青石板上排成歪歪扭扭的一排,书页翻开的瞬间,文字像被水泡过的墨团般扭曲蠕动,有的字甚至倒着写,散发出刺鼻的油墨味,与崇文馆里一贯的清雅墨香格格不入,闻着让人头晕。
穿连帽卫衣的男生最先凑过去,捡起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红楼梦作者考证(伪)》”几个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劣质墨汁写的,墨色还透着几分浑浊,边角处甚至有未干的墨渍,蹭在手指上黑乎乎的。
他翻开第一页,里面竟写着“《红楼梦》全本为曹雪芹所着,后四十回无他人续笔,高鹗仅为整理者,所谓‘续作’一说实为后人杜撰,意在贬低曹雪芹创作能力”,字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连句读都没有,段落之间连标点符号都省了,看着格外刺眼,像是怕人看清句子逻辑。
“这根本不对!简直是胡编乱造!”他皱着眉,指尖划过书页,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里,“我之前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里特意看过,明确写着‘《红楼梦》八十回以后,俱高鹗所续’,而且脂砚斋的评语里也提到‘后三十回迷失,叹叹’,这说明曹雪芹生前根本没写完!还有胡适先生的考证,对比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语言风格,前八十回里人物对话带着金陵方言,后四十回方言几乎消失;前八十回写‘悲凉之雾,遍被华林’,后四十回却写‘兰桂齐芳’的圆满结局,和曹雪芹‘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悲剧基调完全相悖,怎么可能是全本?”
双马尾小女孩蹲下身,捡起第二本书,封面上“《李白刺客传说》”的标题格外扎眼,书名旁还画着个持剑的黑影,黑影的脸模糊不清,却硬标着“李白”二字,剑刃上甚至画了滴血的图案,透着股诡异的杀气,旁边还写着“李白真实身份:唐朝第一刺客”。
她翻开夹着插画的那一页,里面写着“李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诗句,实为刺杀安禄山未遂的经历写照,其‘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实为携带凶器逃亡,躲避官府追捕,甚至曾潜入皇宫刺杀唐玄宗,因被高力士发现才失败”,文字旁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匕首,匕首下写着“李白凶器:龙泉剑”。
“这肯定是假的!老师讲过李白的故事,他是诗人不是刺客!”小女孩抱着书跑到书架旁,踩着小板凳翻出之前看过的《新唐书·李白传》,指着其中一段念出声,“书上明明写李白‘喜纵横术,击剑,为任侠’,是说他喜欢剑术、行侠仗义,比如帮朋友打抱不平,不是当刺客!而且安禄山叛乱是天宝十四载,那时候李白在江南隐居,根本没机会去长安刺杀安禄山!《侠客行》是写古代侠客的,就像我写作文写英雄,不代表我就是英雄啊!还有,李白要是真刺杀过唐玄宗,怎么可能还好好活着,早就被处死了!”
头发花白的奶奶弯腰捡起第三本书,封面上“《宋词必押平声韵》”的标题下,还印着“千古定论,违者非词,凡押仄声韵者皆为伪作,初学者不可学”的小字,字体加粗,透着不容置疑的蛮横,仿佛说这话的人就是“词韵法官”,旁边还盖了个歪歪扭扭的“权威认证”印章。
她翻开目录,里面列举的“错误词例”里,竟把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全归为“非词类”,理由分别是“押仄声韵(处、去、住、虎、顾)”“押仄声韵(壁、雪、杰、发、褐、竭)”“押仄声韵(瘦、透、袖、酒、后)”“押仄声韵(切、歇、噎、别、节)”,还在每首词的标题旁画了个红色的叉,写着“误人子弟,勿读”。
奶奶忍不住摇头,从书架上抽出《钦定词谱》和《白香词谱》,放在伪书旁对比:“你们看,《钦定词谱》里明确写着,词韵分平、仄、入三声,很多词牌都有仄声韵的正体,比如《永遇乐》常用仄韵,《念奴娇》更是以仄韵为正宗,苏轼这首‘大江东去’是千古名篇,要是按这书说的,岂不是连名篇都成伪作了?还有李清照的《醉花阴》,她自己都在《词论》里说‘词别是一家’,强调词的音律美,没说过必须押平声韵啊!柳永的《雨霖铃》押‘叶’部仄韵,‘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读起来多有韵味,怎么就不是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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