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墨赶紧走过来,将晒好的白蒿小心地移到第二只竹筛里,又从书架旁的角落里拖出一只迷你蒸笼——蒸笼是用楠竹做的,笼身透着淡淡的竹香,笼底垫着一层细密的纱布,纱布上还留着上次使用的痕迹,显然是专门为蒸制草木准备的。
谢先生这时走了过来,从灶台下方的柜子里取出些雾介凝成的木炭——木炭呈深褐色,表面光滑,没有杂质,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蒸白蒿得用温火,火太旺会把叶片蒸焦,就出不了清香味了。”他蹲下身,将木炭轻轻放进灶膛,用火种点燃,淡蓝色的火焰慢慢舔着蒸笼底部,温度不高却很持久,透过笼身能看到淡淡的热气在里面盘旋。
男生捧着《诗经注疏》,又翻到“酿酒”相关的篇章,手指在纸页上划过,突然停在一段小字上:“蒸蘩三沸,一沸加露以润其性,二沸加蜜以和其味,三沸加盐以提其香。”
他赶紧念给众人听,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原来还有加东西的步骤!咱们得按这个来,不然酒的味道不对。”
说着便走到窗台边的石槽旁——石槽是用青石凿成的,里面积满了清晨收集的雾露,槽壁上刻着清晰的刻度,刚好能精确量出“三升”的量。
他用一只小木瓢,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升露水,倒进蒸笼的夹层里,动作轻柔,生怕洒出一滴。
第一次沸腾时,蒸笼里冒出白色的雾气,裹着白蒿的清香慢慢漫开来,飘满了半个崇文馆。
李砚站在一旁,看着雾气从蒸笼缝里溢出,像白色的纱巾在空气中飘动,不知道该做什么,却也没闲着。
他默默走到陶瓮旁,用一块干净的布将瓮口擦得干干净净,又将陶瓮轻轻挪到蒸笼的出汽口下方,像是在等着收集什么珍贵的东西,眼神专注地盯着瓮口,连眨眼都变得慢了些。
奶奶则守在蒸笼边,右手轻轻搭在笼盖上,感受着里面的温度,见雾气变得绵密,便轻声说:“第一沸好了,可以取汁了。”
男生赶紧揭开笼盖,用一只瓷勺小心地舀出蒸出的汁液——汁液呈淡绿色,像融化的碧玉,透着清亮的光泽,倒进陶瓮里时,还能听见“滴答滴答”的轻响,像春雨落在池塘里。
第二次沸腾时,老墨从书架上的一个青瓷食盒里取出些蜂蜜——蜂蜜装在一只小小的陶罐里,罐口封着蜜蜡,打开时还能闻到浓郁的蜜香。
他用一把银勺刮出少许蜂蜜,轻轻放进蒸笼里,蜂蜜遇热后慢慢融化,与白蒿汁液融合在一起,让原本清亮的汁液变得稍微粘稠些,香气也更浓了,既有草木的清新,又多了蜂蜜的甘甜,闻起来就让人觉得舒心。
第三次沸腾时,奶奶从口袋里取出一小包盐,打开纸包,将盐粒均匀地撒进蒸笼里。
盐粒刚接触到热的汁液,便化作一缕淡雾融入其中,原本琥珀色的汁液瞬间变得更加透亮,像上好的酒浆在蒸笼里轻轻晃动,折射出淡淡的光晕。
“现在该‘取露三升’,把露水倒进陶瓮里和匀了。”小女孩提着石槽,快步走到陶瓮旁,踮起脚尖,用小木瓢一勺一勺地将露水舀进瓮里。
她数着勺子的数量,每舀一勺就念一声“一”,直到舀够三升,才停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脸上带着满满的成就感。
老墨接过她手里的木瓢,换成一根更长的木勺,伸进陶瓮里顺时针搅拌汁液,动作缓慢而均匀,每搅拌一圈,都能看见汁液泛起细密的泡沫,像碎银浮在水面上,又渐渐消散。
李砚站在旁边看着,眼神里满是好奇,老墨见他感兴趣,便把木勺递给他,笑着说:“来,试试?顺着一个方向搅,别太快也别停,让露水和汁液充分融在一起。”
他接过木勺,学着老墨的样子慢慢搅拌,手臂酸了也没停下,直到手腕有些发麻,才发现陶瓮里的汁液已经变得格外清亮,像一块透明的绿宝石,在瓮里轻轻晃动。
可没过多久,原本清亮的汁液突然开始变得浑浊,还慢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酸味,像是食物放坏了的味道。
男生急得满头大汗,赶紧翻起手里的《诗经注疏》,手指飞快地在纸页上划过,从“采蘩”翻到“酿酒”,又从“祭祀”翻到“古礼”,终于在“祭之方醇”四个字上停住了:“是了!咱们漏了‘祭拜’这一步!上面写着‘酿蘩需祭,以文为引,无文则酒败’,得对着陶瓮念点和诗文相关的话才行!”
奶奶想了想,清了清嗓子,走到陶瓮前站定,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轻声念起《诗经·周颂·清庙》里的短句:“于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
她的声音平缓而庄重,带着对古礼的敬畏,像是在举行一场小小的祭祀仪式,每一个字都念得格外清晰,飘在崇文馆的空气里,让周围的雾气都变得安静了些。
小女孩也跟着念,声音虽然稚嫩,却学得有模有样,一字一句都格外认真;男生则念起了《采蘩》的诗句,从“于以采蘩?于沼于沚”到“于以用之?公侯之宫”,眼神专注地看着陶瓮,仿佛在与千年前的采蘩人对话;李砚虽听不懂这些句子的意思,却也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看着陶瓮,眼神里满是专注,像在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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