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阳光,不再是北疆带着沙尘的干烈,而是江南水乡特有的温润明媚。
他站在自家小院那株虬枝盘结的老枣树下,枣花细碎洁白,香气清甜。
眼前的景象清晰得令人心颤。
杏花!他的妻子杏花,正坐在小竹凳上,低着头,手里灵巧地纳着一双厚实的鞋底。
阳光透过枣树叶的缝隙,在她乌黑的发髻和素净的蓝布衣衫上跳跃,勾勒出温婉柔和的轮廓。
一年多的时光,并未在她脸上刻下多少风霜,反而因为他的归来,眉宇间沉淀着一种安然的满足。
她偶尔抬眼望向他,眸子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温柔和心疼,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那笑容,是他浴血半生后唯一的解药。
“爹!你看我!” 一声中气十足、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沙哑的呼喊传来。
张三金转头。
只见他那才十四岁的儿子张世信,正站在院子角落。
这小子长得飞快,个头已经窜到杏花肩膀高了,骨架宽大,肌肉结实,完全不像个少年郎,倒像头初长成的小牛犊!
此刻,他正涨红着脸,双手环抱着院角那个磨盘大小的石臼——那石臼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只见世信腰腹发力,手臂上青筋虬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吼,竟真的将那沉重的石臼一点点抱离了地面!
知道举到头顶,小脸憋得通红,双腿也在打颤,但这股子天生神力,已然惊世骇俗!
“好小子!”张三金在梦中也不禁喝彩出声,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自豪。
这力气,像他!比他当年还猛!
杏花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针线跑过去,嗔怪道:“世信!快放下!仔细闪了腰!摔坏了仔细你爹揍你!” 语气里是满满的担忧和宠溺。
世信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将石臼放回原位,抹了把额头的汗,跑到张三金面前,仰着晒得微黑的脸,眼睛亮晶晶的:“爹!等我再长两年,力气肯定比你还大!
到时候我保护娘,保护你!看谁敢欺负咱家!” 少年的豪气里带着对父亲的崇拜和对未来的憧憬。
张三金心中暖流涌动,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儿子刺猬般的短发,难得地露出温和的笑意:“好,爹等着。”
他转向杏花,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苦了你了。” 这一年多,他笨拙地学着种地,努力融入这平淡的生活,却总觉得亏欠了妻儿太多。
杏花摇摇头,眼中含着泪光,却是幸福的泪:“不苦,只要你平平安安在身边,比什么都强。”
她拿起刚纳好的鞋底,“天快凉了,给你做双厚实点的…”
温馨的画面如同春日溪流般缓缓流淌。
然而,就在这静谧祥和的刹那——
“砰!” 一声巨响!院门被粗暴地撞开!碎裂的木屑飞溅!
七八个蒙着脸、穿着短打劲装的彪形大汉,手持明晃晃的砍刀和绳索,如同饿狼般冲了进来!
他们动作迅捷,眼神凶狠,目标明确,直扑杏花!
“啊!” 杏花惊叫一声,手中的鞋底掉落在地。
“娘!” 张世信反应极快!
少年眼中瞬间爆发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凶悍!他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猛地抄起墙边倚着的、张三金平时下地用的粗重锄头(在梦里也沉重无比),不管不顾地朝着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大汉抡了过去!
“滚开!别碰我娘!” 世信的怒吼带着变声期的嘶哑,却充满了力量感!
那锄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下!
冲在前面的一个汉子猝不及防,被锄头柄重重扫在肩膀上,顿时惨叫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
另一个也被逼退了一步!
世信如同一堵墙般挡在杏花身前,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他双手紧握锄头,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群凶徒,胸膛剧烈起伏:“爹!快带娘走!”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且显然不是普通毛贼!被击倒一人,反而激起了凶性!
“小崽子找死!” 为首的大汉眼神一厉,挥刀便砍!刀光雪亮,直劈世信头颅!旁边两人也默契地包抄上来,绳索甩向惊魂未定的杏花!
世信怒吼着,奋力挥舞锄头格挡劈来的钢刀!“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巨大的力量震得世信虎口崩裂,锄头险些脱手!
他毕竟年幼,力量虽大,但技巧和经验远逊于这些亡命之徒!
挡住一刀,却躲不开另一人侧面的飞踹!
“噗!” 一脚狠狠踹在世信的腰肋!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撞在枣树上,喉头一甜!
手中的锄头再也握不住,“哐当”掉在地上!
“世信!” 杏花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要扑过去,却被另外两人死死扭住胳膊,绳索瞬间套上了她的脖颈!
“娘——!” 世信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他像一头受伤的幼兽,爆发出绝望的力量,赤手空拳地扑向扭住杏花的汉子,用头撞,用牙咬!那汉子吃痛,反手一肘重重砸在世信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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