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雕花木门突然从外被炸开，木屑混着火星溅了满地。杜月笙刚把最后一张华工拓片塞进墙缝，就被气浪掀得撞在神龛上，后脑勺磕在供桌角，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搜！把拓片找出来！”穿黑制服的人踩着碎木冲进来，皮鞋碾过地上的香灰，枪托砸翻了供桌前的蒲团。为首的人嘴角挂着疤，正是王副官的亲弟弟王奎——上午在芦苇荡被打断手腕的王副官没死，竟带着残余的宪兵折回来了。
“哥说你们把东西藏在祠堂，”王奎用枪指着缩在香案下的小宝，“交出来，饶你们个全屍。”
小宝抱着香灰罐死死抿着嘴，罐子里藏着杜月笙刚塞给他的半张拓片。供桌後突然传来木板碎裂的声音，孟小冬拄着断矛挣扎着站起来，左腿不自然地扭曲——她趁乱从安全屋赶回来，腿伤显然又加重了。“拓片早烧了。”她冷笑一声，断矛尖端抵着自己的喉咙，“你们敢动手，我就让你们一无所获。”
王奎眼神发狠，挥手示意手下上。突然，神龛顶“哐当”砸下个黑东西，竟是陈木匠儿子留下的青铜面具，刚好砸在最前面那个宪兵的头上。面具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夹着的张纸——是王副官与日本人交易的字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以华工名册换军火”。
“原来你们不仅要毁拓片，还要把人卖给日本人！”杜月笙扶着墙站起来，肋骨的伤让他咳个不停，却笑得讥讽，“你哥断了只手还不长记性，难道没告诉你，祠堂的梁上全是通风口？”
话音未落，梁上突然垂下十几根绳索，陈木匠的马队成员从房梁上滑下来，个个手里攥着短刀。王奎的人顿时慌了神，枪口乱晃，却被绳索缠住了手腕。
“拿下！”陈木匠的儿子摘下面具，疤痕在火光里显得格外狰狞。混战中，王奎挣脱绳索，竟抓起香案上的油灯就往神龛扔——供桌铺着的黄布沾了煤油，火苗“腾”地窜起，瞬间舔上房梁。
“不好！”杜月笙睁大眼睛，神龛後墙正是藏拓片的地方！他冲过去想扑灭火苗，却被王奎从背後踹倒在地。“烧！都烧乾净！”王奎疯狂地笑，“我哥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就在此时，供桌下突然窜出个黑影，是小宝！他抱着香灰罐撞向王奎的膝盖，罐子里的香灰扬了对方满脸。王奎哀嚎着去揉眼睛，孟小冬的断矛趁机刺穿了他的肩膀。
“快搬神龛！”杜月笙嘶吼着爬起来，与陈木匠的儿子合力推开沉重的神龛——後墙是空的！里面藏着个铁箱，箱子上的锁正在火舌中慢慢变形。
“锁烧坏了！”小宝急得直跳脚。杜月笙摸出身上的瑞士军刀，刀尖对着锁孔猛戳，汗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火苗已经舔到铁箱边缘，拓片要是被烧，之前的牺牲全白费了！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不是来自火势，而是祠堂的侧门被撞开。冲进来的竟是老赵，他肩膀还在流血，手里却举着杆老猎枪：“老子在村头听见响动就知道出事了！”猎枪子弹正中铁锁，锁芯崩飞出来。
铁箱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了——里面根本不是拓片，而是几捆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杜月笙打开一看，瞳孔骤缩：是当年日本人给王副官的军火清单，还有几张老照片，照片上年轻的王副官和陈木匠的儿子站在一起，胳膊搭着肩膀，背景是共舞台的後台。
“他是我发小。”陈木匠的儿子突然说，声音发哑，“当年他偷账册，是为了给病重的母亲换药，後来被日本人胁迫，才越陷越深。”他抚摸着照片上的年轻面孔，突然将清单扔进火里，“这些东西，烧了乾净。”
“那拓片呢？”小宝急问。
杜月笙突然笑了，他拿起铁箱底的块木板——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正是所有华工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刻着个小记号，代表他们後来的去向：“病故”“回乡”“参军”……原来真正的拓片从来不在纸上，而在这块不会被烧毁的木板上。
此时，祠堂的屋顶“轰”地塌下一角，火势再也控制不住。“撤！”陈木匠的儿子拽起杜月笙，孟小冬背着受伤的小宝，老赵断後，一行人冲出侧门。
身後的祠堂在火光中崩塌，木头爆裂的声音里，杜月笙仿佛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说“谢谢”。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牌，上面“杜月笙”三个字被血浸得发亮。
“往哪走？”老赵喘着气问。
陈木匠的儿子指向东方，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去码头。有人在那里等我们，说要带我们去找真正的‘家’。”
杜月笙回头望了眼火海，祠堂的残骸在晨光里像尊沉默的雕像。他突然明白，所谓的拓片、账册，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守住了记忆，也守住了彼此。
至於王副官，据说在火灭後，人们在祠堂的角落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屍体，手里紧攥着半张照片，照片上他和陈木匠的儿子笑得灿烂。
码头的船鸣笛了，杜月笙最後看了眼燃尽的祠堂，转身跟着队伍走去。东方的朝霞越来越亮，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串正在延伸的省略号，指向未知却充满希望的远方。
喜欢黄浦江的潮声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黄浦江的潮声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