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下官绝非此意…”元振威连忙摆手,额头上刚刚退下去的冷汗此刻又冒了出来,眼睛也不敢直视李宪带着玩味的眼神,慌忙解释着:
“只是…只是山丹地处偏僻,又是军机重地,殿下身份尊贵,亲涉险地,下官…下官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他一边说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眼神飞快地向那个穿着浅绯色官服男人的方向瞟了一眼。
而楚潇潇虽然一直在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但余光却紧紧盯着那个人,当元振威的目光看向那人时,楚潇潇自然清晰地看到了这个细小的动作。
她心中冷笑,终于放下了茶盏,白瓷的杯托在桌面上磕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元振威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抬眼,凛冽的目光直接瞪着元振威,不再给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元大人,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本使奉旨查办‘洛阳骸骨案’,所有的线索皆都指向了凉州…”
听闻这一句,元振威的身躯忍不住颤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凉…凉州?这…下官惶恐,凉州一直太平如初,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知您是找到了什么线索,竟能牵连到我凉州,还望大人明察。”
“运河洛阳段中,掘出几具骸骨,上面刻有密密麻麻的异域符文…”
楚潇潇面沉似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和表情,语速平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在元振威的耳朵里,
“这些符文,经鸿胪寺的译语人破译,最终发现乃是突厥人用于传递军中密令的古突厥文,而其内容…特意标明了‘凉州马场’、‘三十俊驹’这样的信息,所以,皇上这才将本使派来西北,彻查此案。”
她每说一个字,元振威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听到“突厥密文”和“凉州马场”的时候,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也有意无意瞥向那个着浅绯色官袍的人,随后强作镇定地说道:
“竟然有此事?突厥文…哼,这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王爷,楚大人,下官治下的凉州…”
“陷害?”还不等元振威将话说完,楚潇潇直接出言打断了他,声音虽依旧平稳,但其中冰冷的意味已悄然出口。
“那山丹军马场内,前几日被人用慢性毒草谋害的大宛驹,监牧使孙康孙大人也在两日后被人毒杀,难道…这些都是元大人口中的栽赃陷害吗?”
“什么?孙…孙牧监…他…”元振威猛地站起身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官靴和下摆,他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就那样愣在了当场,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他…他死了?这…这怎么可能啊,他…他…前几天…还…还…来刺史府…汇…汇报工作…”
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满眼惊恐地看着楚潇潇,而后又转向那个角落中的人,既像是寻求帮助,又像是从他身上求证什么似的。
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也无法忽略那个角落里的存在,也不管李宪和楚潇潇会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忙对着那浅绯色衣服官员的方向拱了拱手,“盛长史…您看这…”
李宪和楚潇潇一齐朝着元振威拱手的方向看去,眉头微微蹙起,李宪的脸上顿时有些不悦。
一个堂堂封疆大吏,朝廷正四品凉州刺史,却对着五品长史作揖,实在是搞笑。
但他看到楚潇潇平静的面部时,也知道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自然忍着心中的不爽,看着眼前这个人。
被点到名的浅绯色官服的那个人,元振威口中的“盛长史”,终于在此刻缓缓抬起头。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虽然看上去比较浑浊,但却如寒潭一般深不见底,隐隐还透着些许冷漠。
正常人在听到朝廷军马场的良驹和监牧使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人毒杀,大抵都是和元振威反应一致,或惊慌,或恐惧,或不知所措,但绝不是这位“盛长史”这般沉着冷静,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又似乎死去的人不值得他惋惜。
“盛长史”没有言语,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失态的元振威,那道目光让楚潇潇看不出什么,却让元振威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噤声,只剩下重重的喘息声。
这时的楚潇潇也发觉有些不对,元振威作为凉州刺史,无论是从品秩或实权,都远高于长史,怎会对着一个长史如此畏惧,莫非…
还不等她多想,那位“盛长史”缓缓站起身,对着自己和李宪这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声音略带沙哑,“下官…凉州长史盛祎,见过寿春王殿下,见过楚大人…”
此刻,他才算正式表明了身份。
楚潇潇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但所有的重心却依旧锁定在元振威身上,继续向他施压:
“孙康之死,暂且不论,可那些军马,吃了混有毒草的草料,毒发身亡,就在你这凉州地界上,元大人,你这父母官,营田署又在你的管辖范围内,事先就一点风声都未曾听闻?还是说…听到了,不敢管?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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