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平板无波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像冰冷的金属摩擦声,砸在我嗡鸣的耳膜上。
回老宅? 见顾老爷子?
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攥紧心脏!比刚才在医院的围堵更甚! 我蜷缩在真皮座椅冰冷的角落里,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头发上、脸上、胸前,全是黏腻冰冷的咖啡渍,散发出廉价的香精和苦涩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礼服裙摆皱巴巴地贴在腿上,一只脚光着,脚踝肿得老高,皮肤被断裂的鞋带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狼狈得像一条被从臭水沟里捞起来的狗。
“我…”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我现在…太脏了…” 我下意识地想把沾满污渍的头发捋到耳后,指尖触到冰凉的液体,猛地缩回手。
陈伯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依旧像精密的仪器:“老爷子要见您。现在。” 毫无转圜余地。 每一个字都在强调后果。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模糊成一片冰冷的色块。 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痉挛般的抽痛。 医院那杯泼来的咖啡,仿佛带着恶毒的诅咒,不仅浸透了衣衫,更像硫酸腐蚀着我的皮肤和灵魂。 “扫把星”、“克夫”、“滚出去”的尖叫咒骂声犹在耳边。 还有林薇薇那张悲恸欲绝、眼底却带着快意的脸! 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冻结了四肢百骸。
车子驶入一片幽深静谧的顶级富人区。 巨大沉重的黑色铁艺大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如同古老庄园般的景象。即使在深沉的夜幕下,也能感受到那份沉淀了数代的威严与森冷。 车子碾过铺着碎石的车道,停在主宅那扇厚重得仿佛几个世纪没开启过的雕花木门前。 门廊下惨白的灯光,如同审讯室的探照灯。
车门被保镖拉开。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草木的湿气,瞬间灌了进来,穿透我单薄湿冷的裙衫!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脚踝的剧痛让我刚踩到地面就踉跄了一下,狼狈地扶住冰冷的车门才站稳。
“苏小姐,请。”陈伯已经站在门边,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却更像一种冰冷的押解。他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我的狼狈和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那几乎要被压垮的脊背。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倒下。 至少在顾老爷子面前…不能!
推开那扇沉重得仿佛有千斤的大门。 一股混合着昂贵木材、消毒水和陈年书卷的、极其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历史的沉重感。 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惨白的光,将空旷得能听到心跳回响的大厅照得如同中世纪城堡的殿堂。 光洁如镜的黑白大理石地面,映出我扭曲变形的影子——头发凌乱打结成缕,沾满污渍的礼服,赤着一只脚,像一个走错了时空的、格格不入的污点。
“这边。”陈伯在前面引路,皮鞋踩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像敲在心上。
穿过长长的、悬挂着价值连城却冰冷油画的回廊。 两侧紧闭的房门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空气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我感觉自己不是走向一个老人的房间,而是走向一个审判的刑场。
终于,在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松鹤纹路的双开柚木门前停下。 陈伯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进来。”
门被推开。 浓郁的中药味混合着昂贵的熏香气息瞬间弥漫出来。 房间很大,布置得古色古香,却透着一种病人居住的、挥之不去的暮气。巨大的落地窗帘紧闭着,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顾老爷子半靠在宽大的紫檀木雕花大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仅仅几天不见,他似乎又苍老消瘦了许多,脸颊深陷,眼窝下是浓重的青影,但那双深陷的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此刻正沉沉地、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地锁定在刚进门的我身上!
那目光! 像两把解剖刀,冰冷无情地剥开我此刻所有的狼狈、脆弱和不堪! 巨大的压力让我瞬间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黏腻的礼服布料!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老爷,苏小姐到了。”陈伯的声音依旧平板。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老爷子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疯狂擂动的心跳声。
“抬起头来。”顾老爷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 脸上冰凉的咖啡渍顺着发梢滴落,砸在昂贵的地毯上。
顾老爷子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我惨白的脸,晕花肮脏的妆容,湿透沾着咖啡渍的头发和礼服,最后落在我那只光着的、红肿不堪的脚踝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是心疼。 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失望和审视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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