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浑身一哆嗦,这才从石磊倒卧、李三笑呕血的巨大冲击里回过神。他慌忙放下怀里气息微弱的婴儿,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厚皮水囊,动作因为恐惧而抖得不成样子。拧开塞子,一股带着泥沙腥气的浊水味道弥漫开来。
“哥!撑住!水来了!”柱子几乎是扑跪在石磊身边,小心翼翼地托起石磊青紫发僵的头颅,让那张还在无意识抽搐、嘴角挂着白沫黑血的嘴微微张开。浑浊的水沿着石磊干裂的嘴唇缝隙慢慢倒了进去。
水一入口,石磊喉咙里那破风箱般的“嗬嗬”声骤然一停,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弹动起来,完好的右臂胡乱挥舞,差点打翻水囊。浑浊的水混合着黑血和白沫从他口鼻中喷溅而出!
“石娃!张嘴!喝下去!”柱子急得快哭了,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稳住石磊的头,不顾喷溅的污物,再次将水囊口对准他的嘴,几乎是硬灌着又倒进去两口。
这一次,石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吞咽下去。几口水下肚,他急促而微弱的气息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抽搐的幅度也明显减缓,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掀开一条缝隙,露出浑浊无神的眼白和布满血丝的边缘。
“哥…哥…”他含糊地呓语着,目光涣散地投向李三笑的方向。
就在柱子全副心神都放在石磊身上的刹那,李三笑的身体却剧烈地晃了一下!他猛地单膝跪倒在地,断刀“断红尘”深深杵进腐叶堆里才勉强撑住没栽倒。一口滚烫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头,他用尽力气死死咬住肿胀发黑的嘴唇,将那口翻涌的逆血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咕噜声。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后背,豆大的汗珠混着脸上的血污沙土滚落。
剧烈的眩晕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的脑海,口腔里密密麻麻破裂出血泡带来的灼痛如同吞咽着烧红的炭块。然而,比起这些,一股更深沉、更熟悉的钝痛,如同苏醒的毒蛇,正从腹部左侧那个早已结痂的旧伤疤深处,猛地钻了出来!那感觉,像是有一把锈钝的刀子在里面反复搅动,带着一种不祥的闷胀感。
他下意识地伸手死死按住小腹左侧那个位置——那是离开临安城不久后,被一柄淬毒的短弩射中留下的贯穿伤。逃亡路上缺医少药,只草草用烧红的断刀烫合了伤口外层勉强止血,内里的伤势一直未能彻底痊愈,如同一个蛰伏的病灶,在一次次搏杀、一次次伤痛积累后,终于在最脆弱的时刻,发作了!
柱子刚扶稳石磊,转头就看到李三笑跪倒在地、浑身剧烈颤抖的模样,那张本就苍白布满血污的脸,更是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纸,牙关紧咬,额头脖颈的青筋全都暴突起来,像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痛。
“哥!你怎么了?!”柱子魂飞魄散,放下石磊就要扑过去。
“别…过来!”李三笑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变形,带着濒死般的喘息。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柱子,那眼神凶戾得如同绝境中的孤狼,硬生生逼停了柱子的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那动作牵扯得他整个上半身都在痉挛。完好的左手颤抖着,猛地撕开了腹侧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襟!
嘶啦——!
布帛碎裂声在死寂的毒棘林中格外刺耳。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肉恶臭的气味瞬间爆发开来,浓稠得几乎化不开!
柱子只看了一眼,胃里就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出来!
只见李三笑左侧肋骨下方,一个碗口大的陈旧伤疤赫然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伤疤边缘本该是愈合的深褐色硬痂,此刻却高高肿起,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紫黑色!伤疤中心,几道深深的缝合线早已被崩开,正汩汩地向外渗出一种粘稠的、黄绿相间的脓液!脓液表面还漂浮着丝丝缕缕坏死的黑色筋膜,如同腐烂沼泽里滋生的水藻。最可怕的是,伤疤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扩散开的青黑色脉络,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这不是新伤!这是旧伤在吮吸毒液、激战奔逃、耗尽心力后,彻底爆发了!
柱子吓得魂飞魄散:“哥!伤…伤口烂了!!”
石磊似乎也被这股恶臭刺激得清醒了几分,挣扎着歪过头,看到李三笑腹部的惨状,塌陷左肩剧痛下的惨白脸色更是变得一片死灰:“哥!你的肚子!!”
“闭嘴…老子…死不了…”李三笑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他完好的左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悬挂的另一个小皮囊——那是从商队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劣质烧刀子!拔开塞子,一股更加辛辣刺鼻的酒气立刻压过了脓血的腐臭。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做任何准备动作,左手猛地将皮囊口对准那散发着恶臭的、糜烂的伤口,狠狠一倾!
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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