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热量,李三笑撕下几根枯藤,将烤得半干的衣物勉强固定在身上。他脱下自己那件相对厚实、烤得也最干的破袄,不由分说地裹在瑟瑟发抖的丫丫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破烂的内衬。“柱子,扶着石磊!丫丫抱紧!跟紧本大侠!一步都不能错!”
他率先钻出浅洞。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裸露的皮肤上。昨夜崩塌的冰窟早已重新凝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新雪,但周遭冰面上的蛛网状裂纹依旧触目惊心。李三笑拖着他那条习惯性“跛腿”,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谨慎,选择冰层颜色最深、裂纹最少的地方落脚。
“踩本大侠走过的地方!看好石磊脚下!”他头也不回地低吼。
柱子一手紧紧抱着裹在厚袄里的丫丫,另一只手几乎承担了石磊大半的重量,小心翼翼地跟在李三笑身后。石磊塌陷扭曲的左肩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额头冷汗涔涔,但他死死咬着牙,右手拄着那根充当拐杖的断木,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尽量不拖累柱子。
短短的一段冰面,走得步步惊心。每一次冰层发出细微的“嘎吱”声,都让柱子的心提到嗓子眼。丫丫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将小脸深深埋在柱子肩头,不敢出声。
终于踏上坚实的湖岸冻土,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眼前是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覆盖着枯黄的衰草和稀疏的灌木,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荒凉而死寂。那股源自蝶梦簪的冰冷指引,如同无形的线,牢牢牵引着李三笑,指向丘陵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被巨大风化岩石半掩着的隘口。
“走这边!”李三笑毫不犹豫地确定了方向。脚下的冻土比冰面好走不少,但枯草下隐藏的碎石和坑洼依旧危险。他充当着探路者的角色,用断木拨开挡路的荆棘枯枝,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寂静的山野中,只有四人艰难跋涉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投下几缕苍白的光柱,带来微不足道的暖意。石磊的脸色在跋涉中变得更加苍白,汗水不断从额头滚落,混合着灰尘黏在脸上。捆扎左肩的布条已经被渗出的血水和汗水彻底浸透,变成深褐色。
“哥……歇……歇会儿……”石磊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和虚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三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石磊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柱子同样疲惫不堪的脸。他目光扫过四周,指向不远处一块背风的巨大岩石:“去那块石头后面!柱子,扶他坐下!”
岩石背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避风空间。石磊几乎是瘫软地滑坐在地,靠着冰冷的岩石急促喘息,右手死死按着剧痛的左肩,指节捏得发白。
柱子将丫丫放在旁边,自己也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气。
李三笑却没有坐下。他解下一直斜挎在身上的一个破旧包裹——那是他仅存的一点家当。包裹里除了几个干硬的、不知放了多久的杂粮饼,最显眼的就是那柄只剩下半截刀身、遍布锈迹和暗红血痕的断刀——“断红尘”。
他沉默地抽出断刀,刀身寒光黯淡,刃口布满了与妖兽骨骼、冻土石块乃至敌人兵器碰撞留下的细小崩口和卷刃。刀柄上缠着的布条早已被血污、汗水和污泥浸染得看不出本色。
李三笑的目光在断刀上停留片刻,然后开始在岩石周围搜寻。很快,他找到一块相对平整、质地坚硬的青黑色石头。他将石头搬到岩石避风处,盘膝坐下,将那半截断刀横放在膝上。
“柱子,弄点水来。”李三笑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专注。
柱子连忙解下腰间一个瘪瘪的水囊——幸好掉进冰窟窿时没丢。他跑到附近一条几乎冻僵、只有薄薄一层水流的小溪边,小心翼翼地灌了半袋冰冷的溪水。
李三笑接过水囊,将少许冰冷的溪水缓缓淋在布满锈迹和污垢的断刀刃口上。锈迹和凝固的血污被水流冲刷,洇开一片浑浊的暗红色水渍,顺着冰冷的刀身滑落,渗入枯黄的草根泥土里。他将水囊递给柱子,然后拿起那块青黑色的磨刀石,稳稳地压在了被溪水润湿的刀脊之上。
滋啦——! 粗糙的石头摩擦着冰冷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李三笑的手臂肌肉绷紧,以一种沉稳而富有韵律的力道,将磨刀石沿着断刃的斜面,一下,又一下地推了出去。每一次推送,都带起几缕细小的铁锈粉尘和暗红的污渍碎末,混杂在冰冷的水渍中,被磨刀石的棱角刮擦下来。细微的锈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
石磊靠在岩石上,虚弱地喘息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重复的磨刀动作吸引。寒风中,李三笑赤膊的上身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布满了冻疮裂口、新旧伤痕和尚未干涸的污泥。他低垂着头,炭灰和血污混合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每一次磨石擦过刀锋的位置,眼神锐利得如同他自己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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