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暗红的血迹,在苏小蛮素白的(尽管沾满尘土)裙角和裹着她的深色外衣上,洇开一片片刺目的深色印记。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苏小蛮在他怀里,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肌肉紧绷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虽然微弱)拂过他颈侧的皮肤。
他下意识地低头。 她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颈侧动脉,苍白干裂的唇瓣微微翕动,发出气若游丝的呓语: “冷…” “笑笑…好冷…”
李三笑浑身一僵!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滚烫瞬间冲上他的眼眶!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怀里冰凉的身体抱得更紧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粗糙的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她沾着尘土和血迹的额头。
“冷?”他扯开干裂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却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沙哑,“抱着本大侠这块‘暖炉’…亏不了你…”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虚空承诺,“等天亮…给你买最厚的袄子…裹成球…”
就在这时—— “哥!看那边!”柱子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喜,指向不远处山崖下一片被浓密藤蔓遮掩的、黑黢黢的凹陷,“像不像个洞?”
李三笑精神一振,抱着苏小蛮快步走过去。柱子用树枝拨开厚重的藤蔓,果然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但还算干燥,没有野兽的腥臊气。
“就这儿!”李三笑当机立断。柱子率先钻进去探查,确认安全后,李三笑才抱着苏小蛮,小心翼翼地弯腰钻了进去。
洞内空间不大,勉强能容纳三人蜷缩。柱子摸索着在角落里铺了些干燥的枯草。李三笑小心翼翼地将苏小蛮放下,让她靠坐在最里面的洞壁上。他脱下自己仅剩的、还算干净的里衣(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但至少没沾太多泥污),笨拙地叠了叠,垫在她的颈后。
做完这一切,他靠着冰冷的洞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失血过多和过度透支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摸索着怀里,那半截蝶梦簪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固执的温热,紧贴着他的心口。
月光从藤蔓的缝隙漏进来,恰好落在苏小蛮苍白的脸上,也照亮了李三笑疲惫不堪的侧脸。他布满血污的鬓角,靠近耳朵的地方,那一小绺在溶洞中被苏小蛮点破的银白发丝,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柱子看看昏迷的苏小蛮,又看看靠着洞壁、闭目喘息、鬓角染霜的李三笑,眼圈又红了,带着哭腔小声嘟囔:“哥…你的头发…真的…”
李三笑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刀,狠狠剜了柱子一眼:“闭嘴!再嚎…老子把你头发也薅白了做伴!”
柱子吓得一缩脖子,死死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李三笑哭笑不得,疲惫地闭上眼,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自嘲:“…大惊小怪…少年白头…没听过?这叫…英年早慧…”他顿了顿,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昏迷的苏小蛮低语,“…总比…秃了强…”
洞外,夜风吹过山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不知名的夜枭在远处啼叫。蚀苔蜥的骨笛声似乎被甩开了,暂时听不见。
洞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李三笑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后背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闷痛。他抬起手,用指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碰了碰自己右鬓角那绺刺眼的白发。
粗糙的指腹传来清晰的触感。 是真的。 不是灰。 不是光。 是…白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他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那点湿意逼了回去。他低下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怀里那半截蝶梦簪,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小蛮…”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着簪子,对着昏迷的她,嘶哑地低语,“…看见没…本大侠…也赶时髦了…”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下回见面…不准笑…”
就在这时—— 洞外远处,一片密林上空,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小簇幽幽的青绿色火焰!火焰如同鬼魅般跳跃了一下,随即熄灭!
李三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火焰的颜色…他太熟悉了! 在临安城破庙,老酒鬼醉后发疯砸酒坛时,酒液溅到破碗上燃起的…就是这种诡异的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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