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辉霜冽近乎执拗的耐心与琳娜那缓慢却确实存在的进步中,悄然流逝。市政厅旁那栋安保严密的小屋,不再是纯粹冰冷的隔离所,逐渐沾染上了一丝“家”的烟火气,尽管这个“家”的成员构成是如此奇特。
教导琳娜的过程,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与无形之物的拔河。辉霜冽将自己沉浸在末世前身为宅男和军迷所积累的全部耐心与知识储备,悉数用在了这张特殊的“白纸”上。
语言关是基础中的基础。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名词和生存指令,开始引入更复杂的句式、抽象的概念和日常对话。他像个人形复读机兼情景剧演员,每天不厌其烦地对着琳娜说话,描述天气,讲解物品的用途,甚至自言自语般地分享柏淋市建设的进展。
“今天天气很好,琳娜,阳光很暖和。”
“这是桌子,我们用来放东西、吃饭。”
“王尔叔叔今天又在实验室里捣鼓新东西了,希望他别再把屋顶熏黑。”
“卡呐利那个笨蛋,昨天开‘铁砧’差点撞到新修的围墙……”
起初,琳娜只是被动地听着,红眸依旧空洞。但渐渐地,辉霜冽注意到,当他提到某些重复率高的词汇或名字时,她的眼神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聚焦。当她试图模仿发音,从喉咙里挤出扭曲但依稀可辨的“辉……霜……冽”、“卡……呐……利”时,辉霜冽感觉比自己当年第一次搓出坦克图纸还要有成就感。
关于她那诡异身体变化的能力,辉霜冽采取了谨慎而明确的引导策略。他严格禁止她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在任何外人面前展露这种能力,并将其定义为“秘密武器”和“最后的手段”。他反复强调,正常人类是如何用手脚去完成拿取、行走等动作的。
“琳娜,拿那个苹果,用你的手,像这样。”他会亲自示范,用正常的方式拿起水果。
当琳娜下意识地又想伸长手臂时,他会用严厉(但并非凶狠)的眼神制止,并重复指令:“用手,正常的手。”
这个过程充满了反复。有时琳娜会困惑,为什么明明有更“方便”的方式却不被允许。但她对辉霜冽的指令似乎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顺从(这或许与她空白意识状态下,将第一个持续接触并引导她的辉霜冽视为“锚点”有关)。在经历了数次纠正后,她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尽量以符合“正常人”标准的方式行动。
当然,这种控制并非完美。偶尔在她专注于某件事,或者情绪出现细微波动时,手指会无意识地伸长几厘米去够一个滚远的笔帽,或者耳朵会微微抖动、变形以捕捉更远处的声音。这些细微的、非自觉的变化,都被王尔布置的隐藏传感器忠实地记录下来,成为了宝贵的研究数据。
除了生存技能和行为规范,辉霜冽认为,让琳娜真正“像人”,还需要填充她的精神世界,给予她情感体验和娱乐。而在这方面,他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自己作为前宅男的老本行——电子游戏。
他从系统的“生活娱乐”模块里,耗费了一些积分(现在柏淋财政宽裕了许多),兑换了一台老式的、手柄操作的电视游戏机,以及几张合卡——里面包含了从《超级马里奥》到《魂斗罗》,从《俄罗斯方块》到《街头霸王》等一系列经典作品。
当辉霜冽将那个红色的手柄塞到琳娜手中,屏幕上跳出《超级马里奥》鲜艳的色彩和欢快的音乐时,琳娜那双一贯空洞的红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那不是理解,也不是喜悦,更像是一种……被新奇感官刺激所吸引的 “注视”。
她笨拙地握着对他来说有些大的手柄,手指不知该按哪里。辉霜冽就坐在她身边,手把手地教她:“这个键是跳,这个键是加速跑……看,这个小胡子水管工,我们要控制他吃掉蘑菇,踩死乌龟,救出公主……”
琳娜的学习能力在游戏方面似乎展现出了不同的特质。她对规则的理解依然缓慢,但那双红眸对屏幕上快速移动的像素块、变幻的色彩和即时的声音反馈,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专注力。她的手指从一开始的僵硬、乱按,逐渐变得有目的性。
然后,辉霜冽和王尔等人,再次目睹了令人惊异的一幕。
在玩《俄罗斯方块》时,为了应对越来越快的下落速度,琳娜那惨白纤细的手指,在手柄按键上竟然出现了肉眼难以捕捉的、高频率的微小形变!她的指尖仿佛化作了无数微小的、适应按键形状的触须,以确保每一次按压都精准、迅捷且力度均匀!这并非刻意为之的长臂延伸,而是一种更微观、更高效的适应性变化!
屏幕上,方块被精准而迅速地移动、旋转、消除,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这反应速度……这微操……”通过监控看到这一幕的王尔,激动得差点把手中的数据板捏碎,“远超常人的生理极限!她是在用身体本能去‘适配’游戏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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