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他终于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而疲惫,“就依你吧……以后……府里的事,你多费心看着办吧。只要……只要他们别闹太出格,便……便由他们去吧……”
这便是默许了,尽管无奈,尽管仍有芥蒂。
翌日,老夫人便亲自去了银烬养伤的院落。
一进门,便见银烬正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毯,脸色依旧苍白得没什么血色,唇色也淡淡的,一副大病未愈、虚弱不堪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更显得那肌肤剔透如纸,仿佛一碰即碎。
许氏一见这情景,心立刻揪紧了,快步上前,声音都带着颤:“阿烬!怎么起来了?太医不是说要好生静养吗?快躺下快躺下!”她忙不迭地去拿靠枕,又亲自伸手探了探银烬的额头,触手一片微凉,更是心疼不已。
“劳干娘挂心了,我已无大碍。”银烬微微欠身,声音也放得轻缓虚弱,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两声。
“什么无大碍!瞧你这脸色!”许氏眼圈一红,坐在榻边,拉着他的手,眼泪就落了下来,“这次……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晏清……我们沈家真是欠你太多……”
银烬垂下眼帘,语气谦恭:“干娘言重了,护佑晏清……是我心甘情愿。”
许氏看着银烬这般模样,再想到她往日的好和如今的“孱弱”,心中那最后一点因世俗礼法而生的芥蒂也彻底被怜惜与愧疚淹没。她拍了拍银烬的手背,长叹一声,语气沉重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阿烬,经过这次的事,我与你干爹……也想了很多。”她拭了拭眼泪,“我们老了,有些老古板的想法,或许……是真的错了。”
许氏看着银烬,目光复杂却柔和:“晏清那孩子的性子,我们做父母的,最是清楚。他认定的事,认定的人,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点……随他爹。”她提及丈夫当年的固执,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却也有了然的释怀。
“既然你们……彼此心意如此坚定,连陛下都……都不再多言,”她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我们做父母的,若再强行阻拦,只怕真要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以后……你们的事,我们……不再阻止了。”
银烬适时地露出惊讶与动容的神色:“干娘……”
许氏不等他说完,便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语气坚决:“你好好在府里养伤,哪里都不准再去!之前你说的那些什么离府、什么不要家业的糊涂话,统统都不作数!丞相府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莫要再提什么取不取的话,平白伤了我们的心。”
银烬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他顺势垂下头,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感激:“银烬……谢干娘成全。”
她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时,目光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承诺:“干娘,银烬深知,我身为男子,无法与晏清生儿育女,延绵子嗣,是对沈家之大亏欠。”
银烬话锋一转,语气却愈发坚定:“但除此之外,我在此向干娘立誓,多年前为救晏清而‘武功全废’之言,实乃情势所迫,应对陛下探查的权宜之计,作为晏清的伴侣,我必以我这一身功夫与性命守护于他。他在朝一日,我便护他一日周全;他若有一丝损伤,我必百倍讨还。只要我一息尚存,便无人能伤他分毫。我愿以此身,为他挡尽世间一切明枪暗箭,护他一生喜乐平安。”
许氏怔怔地看着银烬,看着她苍白却无比坚定的面容,听着那掷地有声的承诺,心中最后一点因“欺骗”而产生的不适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与安心。
是啊,有什么比儿子平平安安,一生喜乐更重要的呢?
许氏再次落下泪来,这次却是欣慰与感动的泪水。她紧紧回握住银烬的手,连连点头:“好孩子……好孩子……干娘信你!干娘信你!有你在晏清身边,干娘……干娘就放心了!”
又细心叮嘱了一番饮食起居,许氏才心绪复杂却终究松了一口气地离去。
待房门轻轻合上,屋内重归寂静。银烬靠在引枕上,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却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这苦肉计,成效斐然。
暮色渐合,沈晏清方从宫中与宋昭临详细商讨完此次刺杀事件的后续处置,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车驾刚行至府门前,还未及下车,沈晏清便被许氏身边一位贴身的嬷嬷拦住了。
“相爷,”嬷嬷神色恭敬却带着几分急切,“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晏清心中微沉,以为是母亲因近日风波又忧思过甚,身体不适,连忙整了整衣袍,快步向内院许氏居所走去。
踏入母亲房中,却见许氏虽眼眶微红,面色却并非病态,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她屏退了左右,只留沈晏清一人。
“母亲,您寻儿子何事?可是身体有何不适?”沈晏清关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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