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渊要见她。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在极小的范围内引发了无声的震动。江烬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带着一种被闯入领地的艺术家特有的不快。傅深得知后,也只是玩味地挑了挑眉,并未阻拦,似乎乐于见到这潭水被搅得更浑。霍峥保持沉默,而谢知许,则露出了更深的、如同观察实验体反应般的兴趣。
对于沈清歌而言,这在意料之外,却也是她不断展现“价值”所必然招致的结果。只是她没想到,首先对她发出正式“邀请”的,会是那个最冷酷、最难以捉摸的规则化身。
会见的地点,不在任何开放的会客区,甚至不在之前见傅深的那间书房。梅姐带着她,穿过数道需要权限验证的厚重门户,最终来到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金属大门前。
“陆先生在里面等你。”梅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记住,少说,多看。陆先生……不喜欢废话。”
沈清歌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门内的景象,与她想象的任何一种奢华或威严都不同。这里更像一个极度简练、充满未来感的指挥中心。四壁是暗色的金属材质,镶嵌着数块无声闪烁着数据和曲线的大屏幕,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弧形控制台,上面布满了复杂的指示灯。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屏幕和控制台本身,将房间映照得一片冷蓝。
陆廷渊就坐在控制台前的那张黑色转椅上,背对着她。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肩线挺括,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散发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压迫感。
房间里只有服务器低沉的运行嗡鸣。
他没有转身,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面前屏幕上滚动的、沈清歌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数据流。
“沈清歌。”
他开口叫她的名字,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陆先生。”沈清歌站在门口不远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声音同样平静。
“江烬的秀,很成功。”陆廷渊依旧没有回头,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为他提供了关键的……灵感。”
“我只是恰好,理解他想要表达的那种‘破碎感’。”沈清歌回答。她不确定这个男人知道多少,只能谨慎地选择措辞。
“破碎感……”陆廷渊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嘲讽。他终于缓缓转动椅子,面向她。
他的脸孔英俊得毫无瑕疵,却像是用最坚硬的寒冰雕琢而成,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情。那双眼睛,是纯粹的黑,深邃得如同宇宙黑洞,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碾碎。他看着她,目光里没有傅深的野性,没有霍峥的审视,没有谢知许的探究,也没有江烬的狂热,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评估,像是在分析一件工具的性能参数。
“傅深给了你权限,霍峥默认了你的存在,谢知许对你产生了好奇,江烬视你为缪斯。”他一桩桩,一件件地列数着,语气毫无波澜,“你在很短的时间内,以最低的起点,扰动了云境区,甚至引起了星冕层的注意。”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告诉我,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比傅深当初的考验更加直接,也更加危险。它直指核心,不容任何迂回。
沈清歌迎着他的目光,知道任何虚伪的掩饰在这种男人面前都是徒劳。她选择了部分真实。
“我的目的很明确,陆先生。最初是生存,是还清债务,获得自由。”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这个目的没有改变。只是我意识到,在这个地方,循规蹈矩无法实现目标,我必须展现我的‘价值’,才能获得更快积累资本的途径。”
“价值……”陆廷渊微微倾身,手肘撑在控制台上,十指交叉抵在下颌前,这个姿势让他更具压迫感,“你认为,你的‘价值’在于取悦他们?”
“不。”沈清歌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清亮而锐利,“我的价值在于,我能做到其他‘云侍’做不到的事情。我能提供他们需要的——无论是傅深需要的商业信息敏感度,霍峥需要的体系优化思路,谢知许渴望看到的‘有趣灵魂’,还是江烬渴求的创作共鸣。我是在进行价值交换,而非取悦。”
她将自己在顶层大佬之间的周旋,定义为了冷酷的“价值交换”,这无疑戳中了陆廷渊信奉的某种逻辑。
陆廷渊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光。
“很聪明的自我定位。”他评论道,语气依旧平淡,“但你是否清楚,与虎谋皮的下场?”
“清楚。”沈清歌毫不退缩,“所以我在努力让自己,变得不再是‘皮’。”
这句话,让陆廷渊交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变得不再是“皮”?意思是,要成为执棋者,或者……至少是棋局中无法被轻易吃掉的那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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