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走到旁边一个空置的人台前。
她没有使用任何针线，只是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将那块灰蓝色提花布以一种不对称的、极其随意的方式缠绕在人台的胸腹之间，用布料本身的韧性固定。然后，她将黑色网纱撕裂，像一抹不祥的阴影，半遮住“胸口”和一侧“肩膀”。最后，她将那根扭曲的金属链条，如同枷锁，又如同勋章，斜跨过身体，卡在布料的褶皱之间。
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迅速、野蛮，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但当成型的那一刻，整个后台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那不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种状态，一种情绪。灰蓝色的底布像是战后荒芜的天空，撕裂的黑色网纱是未曾散尽的硝烟与创伤，那扭曲的金属链条是束缚，也是挣扎后留下的勋章。一种强烈的、饱受摧残却依旧挺立的“废墟美学”，以一种粗暴直接的方式，撞击着每个人的视觉神经。
沈清歌后退一步，审视着自己的即兴“作品”，然后转向已经彻底愣住的江烬，用她那双清澈而平静的眼睛看着他，直接问道：
“你要的，是这种感觉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落针可闻的后台清晰可闻。
江烬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台，瞳孔剧烈收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绕开挡在身前的人，一步步走近，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个细节，那粗糙的缠绕方式，那故意的撕裂痕迹，那画龙点睛的冰冷金属……
“对……就是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迷失在沙漠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就是这种……破碎的、不完美的、带着挣扎和故事感的……生命力！”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清歌，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女侍，而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看一个突然降临的缪斯。
“你！”他一把抓住沈清歌的手腕，力量大得让她微微蹙眉，但他浑然不觉，语气兴奋得近乎癫狂，“你是谁？你怎么做到的？！就这么随手……你懂我的想法？你懂什么是真正的‘烬’？！”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松节油、颜料和男性荷尔蒙混合的强烈气息，充满了侵略性和不稳定的艺术家的狂热。
沈清歌没有挣脱，任由他抓着，平静地回答：“我不懂时尚，江先生。”
她顿了顿，迎着他狂热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是，从废墟里来。”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江烬。他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绝伦却透着异样冷静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讨好，没有畏惧，只有一种他从未在任何模特或名媛眼中看到过的……仿佛真的经历过文明崩塌后的沉寂与洞悉。
“从废墟里来……”江烬重复着，眼神越来越亮，那是一种找到终极灵感的疯狂光芒，“好！很好！”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动作带着艺术家特有的、不顾他人感受的专注，迫使她抬起脸，在灯光下接受他更仔细的“审视”。
“这张脸……这种气质……这种对‘毁灭’与‘新生’的理解……”他像是发现了某种独一无二的艺术原料，语气充满了占有欲，“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终极载体’！”
他猛地转向他的助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把之前那套主秀礼服改了！按照她刚才的感觉改！不——”他又转回头，紧紧盯着沈清歌，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妖异的笑容。
“你，来做我这场秀的闭场模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让一个“云侍”，做江烬闭场秀的模特？！这简直是惊天动地！
蔷薇站在不远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毫无知觉。她看向沈清歌的眼神，不再是嫉妒，而是淬了毒般的恨意。
沈清歌看着眼前情绪处于亢奋顶点的江烬，能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想要将她据为己有并打造成艺术品的强烈欲望。
她微微偏头，脱离了他捧住她脸颊的手，语气依旧平静，却抛出了一个直白的问题：
“做你的模特，有额外的……报酬吗？”
江烬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大笑起来：“报酬？当然！你会得到我的作品，我的青睐，还有……让你想象不到的曝光度！”
“我更倾向于直接折算成现金。”沈清歌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或者，提升我在俱乐部的服务抽成比例。”
她需要钱，需要快速积累资本。艺术家的青睐和曝光度固然有用，但远没有实实在在的金钱来得可靠。
江烬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新奇，仿佛在看一个会讨价还价的史前生物。半晌，他饶有兴致地点头：
“可以！闭场模特，额外付你五百万。而且，我会跟傅深打个招呼，让你接下来在云境区的抽成，提高五个点。”
五百万！提高五个点抽成！
周围再次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成交。”沈清歌干脆利落地应下，仿佛只是在完成一笔普通的交易。
江烬看着她这副冷静到近乎漠然的样子，眼中的兴味更浓了。他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低语：
“钱和抽成，我都可以给你。但我更期待的是……把你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偏执的狂热。
沈清歌抬起眼，看向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而危险的脸。
“变成艺术品之前，”她淡淡地回应，目光清亮而无畏，“先让我看看，你的‘秀’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她没有被他的气势和许诺所迷惑，反而以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审视的态度，将他拉回到了“合作者”的位置。
江烬怔住了，随即，他眼底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有趣。太有趣了。
这个女人，他一定要得到。不仅是作为模特，更是作为……他灵感世界里，那颗最耀眼、也最难以掌控的恒星。
而这场即将到来的时装秀，注定会因为她的出现，掀起一场难以预料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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