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伸出手接住赫枫的手,礼貌又疏离。
“我们高主任去市里开会,有什么事您问我吧,哎,”他叹口气,“他当初考我们单位时,我还去参加过他的面试,非常优秀,怎么就得了抑郁症了呢。”
男人叫王立仁,民政局办公室副主任。
“不是结案了吗,您这是……”他忍住没往下问。
“是结案了,”赫枫递上自己的名片,若有所指,“他这个案子很值得深挖。”
“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心理研究中心……对对对,他就属于心理问题。”王立仁让人送了两杯咖啡进来,“我们一边喝一边聊,杜凡的家庭你知道吧。”
“知道一点。”
“上次我们上门慰问,那老家伙正搂着个年轻女子在……亲热,一点没有丧子之痛,而且得了单位的赔偿金,同事们也一起给捐了款,我看他过得更逍遥。”
“以前你知道杜凡的家庭情况吗?”赫枫问。
“我们只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和父亲相依为命,哪晓得他父亲是那副模样,要是早知道,给他在单位分间房,也不是不可以。”
“平时他工作怎么样?”
“认真,肯下功夫;你也知道我们这女人居多,15个人,就三个男人;所以重活,脏活,跑腿基本就是我们仨的。”
“恕我直言,政府机关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坐稳,很多没背景的都被下派到下面单位,你们民政局下属单位不少,他有什么能耐,能够稳稳地坐在机关这个位置上?”赫枫不急不躁地啜着咖啡。
王立仁哼哼一笑,自嘲道,“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单位男人说好干挺好干,把那些姐姐妹妹,大姑子小姨子伺候好就行;”他沉默片刻,意兴阑珊,“要我说他离开这里才对,在这里就是耗时间。”
“他想离开这里?”
“有点雄心的人谁不想,我年轻的时候天天都想远走高飞。”
“依你看,他为什么不走?”
“当然是等一个好机会,谁不是,我也在等,一等就是半辈子。”
“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好机会?”
“那我不知道,机关的人表面再嘻嘻哈哈,内心也是警觉的,有句话说,机会可遇不可求,他得了,我就没有,我若知道有这么个机会,你说我会不会抢过来,肯定会呀。”王立仁小心翼翼地觑了赫枫一眼,“你们是不是怀疑什么?”
赫枫没回答,而是问,“平时上班他请假多吗?”
“不多,几乎不请假,就是我们那些姐妹,”他指着热热闹闹的办公区,“也是能不请假就不请假。”
据赫枫所知,施小强被爱心病院吴大夫叫到医院时是下午三点。
“他上月22日下午2:00至4:00左右在干什么?”
王立仁有些紧张了,他舔舔嘴角,“这么具体,快十天了,我还真有些想不起来,要不我去问问大家伙。”
“好,你去吧。”赫枫笑着说。
王立仁并没关门,走廊边站着一个忐忑的中年男人,看见他看过去,腼腆地笑了笑。
王立仁小声斥道,“政府特意给你们安排了救助站,在那里什么都可能解决,别站在这,影响大家工作。”
他穿着邋遢,蓝色及膝羽绒服袖口已磨出光亮,胡子拉碴,但眼底晃动着光波;赫枫见过的流浪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些人即便换上救济所发的新衣,剃头刮脸焕然一新,也掩盖不了眼里的寂灭。
他不是个流浪汉。
看到王立仁走远,男人稍微往前挪了两步,“我不是流浪汉,我……我没想到小杜竟然……出了意外,和死相比,我的那些冤屈根本不算什么,那状我也不打算再告,回家好好经营我家药店,好好活下去。”
“你是中医大夫?”赫枫站起来,和蔼地问。
“对,我是霍家的中医传人,是正枝嫡出,霍正贤那小子……”
他尴尬地打住话头,“对不住,我说过不再追究,我再不提了,我来是想给杜凡还钱,谁知……”
“你们认识?”
“就是上月19日晚上,我想从海都迂回偷偷进京,所以不敢住酒店更不敢进救济所,就猫在下沉广场那块,杜凡带着他女朋友下车散步……”
“杜凡有女朋友?他为什么要告诉一个外人?更何况……”赫枫没再说下去。
正常人只会当这些人不存在。
“是那女孩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杜凡要送她去医院,她不肯,拉拉扯扯,那女孩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我跑出去,”他尴尬地挠挠头,“那是我第一次出门,还有个人样,我替女孩把了脉,她是失血过多……还有些其他毛病,杜凡看我懂点,就让我给她开药,他去药店买,他答应把我送上进京的列车。”
“她到底什么病?”
那人犹豫了,“不好吧,好歹是病人隐私,我不能随便透露……”
赫枫一言不发,只沉默地看着对方。
男人根本承受不住,举起手,“好好好,是妇科病,很严重的妇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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