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猛地爆发,带着被惊扰的狂怒。紧接着,一个水桶大小、浑身覆盖着暗紫色几丁质甲壳、长着三对锋利挖掘足和一对巨大口器的“锈蚀甲虫”猛地从另一个洞口冲了出来,口器开合,发出威胁的咔哒声,复眼闪烁着凶暴的红光,四处搜寻入侵者。
恒昙早已不在原地。在金属片脱手的瞬间,他已如离弦之箭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垃圾山的另一侧,利用一堆倒塌的金属板形成的视觉死角遮蔽了自己。他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
甲虫暴躁地搜寻了几分钟,才悻悻地钻回了它的巢穴。恒昙又耐心地等待了更长的时间,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刮擦声再次规律地响起,他才像一道影子般滑出,目标明确地攀向垃圾山顶部一处相对稳固的平台。那里,半掩埋在锈渣下,露出一截断裂的金属臂,连接处闪烁着一种特殊的、尚未完全氧化的银蓝色光泽——那是高纯度“星纹钛”,黑市上的硬通货。
“叮当。”恒昙低唤了一声。
一个小小的、圆滚滚的金属球体,表面布满了划痕和凹坑,从恒昙背着的破旧帆布包缝隙里灵巧地滚了出来,无声地悬浮在他脚边。它的独眼(一颗黯淡的红色光学传感器)闪烁着微光,发出一声极轻微的、表示确认的电子嗡鸣。它伸出两根纤细的机械臂,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金属臂周围的垃圾,动作稳定而高效。
恒昙负责警戒和判断环境风险,叮当则利用它小巧的体积和精密的机械臂处理那些需要精细操作或探测的工作。一人一机,在死亡的阴影下,配合得天衣无缝。
“老疤说今晚去‘鼹鼠道’。”恒昙将那块沉甸甸的星纹钛小心地包裹好,塞进背包最底层,低声对叮当说。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的清脆,却又有着超乎年龄的平静。
“鼹鼠道”——锈带区深处,一个由废弃的巨型地下排污管道系统改造而来的黑市。入口隐藏在倒塌的工业建筑群深处,需要穿过一条弥漫着刺鼻化学气体和滑腻粘液的狭窄裂缝才能进入。当恒昙跟着老疤挤过那条令人作呕的通道后,一个光怪陆离、充满了病态生机的巨大地下世界展现在眼前。
巨大的管道内部空间被粗暴地改造过。两侧管壁上开凿出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洞穴,挂着肮脏的布帘或锈蚀的铁皮门,就是一个个店铺。管道底部宽阔的“街道”上挤满了人,绝大多数都衣衫褴褛,面目被污垢和绝望侵蚀得模糊不清。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混杂着劣质合成食物的怪味、汗液的酸臭、腐烂垃圾的恶息、以及一种浓烈的、廉价的、令人神经亢奋的化学烟雾气味。昏暗的光源来自悬挂在管壁上的、滋滋作响的荧光灯管,或是店铺里摇曳的油灯,将攒动的人影拉长、扭曲,投射在油腻的管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吆喝声、咒骂声、讨价还价的嘶吼、醉酒者的狂笑、角落里压抑的哭泣声…各种噪音在这里汇聚、碰撞、发酵,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冲击着恒昙的耳膜和神经。叮当紧紧贴着他的小腿,独眼的光芒紧张地高频闪烁着。
老疤熟门熟路地挤开人群,走向一个相对宽敞的角落摊位。摊主是个干瘦、一只眼睛是浑浊义眼的老头,正和一个穿着肮脏皮围裙的壮汉低声争论着什么。老疤掏出那块星纹钛,老头浑浊的义眼立刻亮了起来,枯槁的手指贪婪地抚摸着金属的光泽。讨价还价开始了,老疤的声音粗哑而强硬。
恒昙的目光却无法从黑市的景象上移开。他看到旁边一个铁笼子里,几个眼神空洞、瘦骨嶙峋的孩子蜷缩在一起,脖子上套着粗糙的铁项圈,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正唾沫横飞地向路人兜售。不远处,一个摊位上公然摆着几把能量手枪和几管装着诡异荧光液体的注射器,卖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更让他胃部翻腾的是,他看到一个角落里,两个男人为了争夺一小袋合成淀粉块,像野兽一样扭打在一起,拳头砸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很快染红了油腻的地面,而周围的人只是麻木地看着,甚至有人低声下注赌谁先倒下。
混乱、污秽、赤裸裸的暴力和压迫,将生存的残酷撕碎了直接塞进他的眼睛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冰冷刺骨的寒意沿着脊椎爬上来。他能感觉到体内深处,那点微弱的“光”似乎被这极致的混乱和恶意所刺激,开始不安地波动起来,像一颗被投入沸水中的冰粒,边缘在悄然融化、扩散,带来一种细微的灼热感。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悸动。
就在这时,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在不远处炸响!
“你他妈敢坑老子?!”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纹着毒蛇图案的光头壮汉,揪着一个瘦小商贩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几乎提离了地面。壮汉的另一只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嗡嗡作响、散发着危险红光的切割型能量匕首,刀尖几乎抵到了商贩惊恐万分的眼球上。“老子要的是完好的‘隼式’引擎稳压器!你他妈给老子一个快散架的废品?当老子是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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