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吞噬,是置换。是存在位格的绝对转移。
小庄看到了光芒。那不是寻常的光,是宇宙法则被强行撕裂、时空结构彻底粉碎、所有基本粒子在绝对湮灭下释放出的终极形态。它不再是照亮,而是抹除。这无法形容的光,不再是涌向我的方向,而是……完全作用在了太初的身上。
她张开双臂,像一个迎接阳光的孩子,又像一个拥抱整个宇宙的母亲。
那毁灭性的光芒瞬间吞没了她渺小的身影。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扩散。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毁灭,所有的熵增终焉,仿佛找到了一个唯一的、终极的容器,被一股无匹的力量强行压缩、凝聚、灌注进了那个穿着星光裙子的娇小身躯之内。
“不——!”迟滞的、被恐惧和绝望彻底碾碎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我麻木的喉咙,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太晚了。
就在太初被光芒吞没的刹那,一种超越所有感官、无法用“看”或“听”来描述的景象,强行投射进我的感知:
整个宇宙,在她体内……崩塌了。
小庄仿佛看到超新星爆发瞬间的绚烂火焰,像被强行掐灭的烛火,在她胸口无声地熄灭;看到横跨亿万光年的璀璨星云,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彩色玻璃,在她小小的肩头无声地碎裂、消散成冰冷的星尘;看到无数星系优雅旋转的旋臂,在一种无法抗拒的凋亡力量下,如同枯叶般卷曲、断裂、化为虚无的尘埃流,在她纤细的手臂上无声地湮灭。那维系着一切存在的、无形却无比坚韧的时空结构,在她体内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亿万次叠加的断裂脆响,像一张被无形巨手瞬间揉碎、撕扯成亿万碎片的巨网。
熵。那无法逆转的、将一切有序拖向无序深渊的恒星级力量,此刻不再是缓慢的侵蚀,而是以亿万倍的速度在她体内疯狂肆虐、沸腾、达到顶峰。每一个构成她存在的“点”,都在同时经历着整个宇宙从诞生到寂灭的完整过程。创生的光芒与寂灭的黑暗在她体内疯狂交替、湮灭,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一片星域,抹去一段时空。
她不再是那个会撒娇的小女孩。她是宇宙终结的祭坛,是一切起源的具象化身。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挣扎扭曲的痛苦。她的表情凝固在光芒吞没她的那一刻——平静,温柔,带着一丝完成使命的决然,还有一丝……属于小庄女儿的、深深的孺慕。只有那双眼睛。那双倒映过宇宙诞生第一缕光、也倒映过小庄最笨拙笑容的眼睛,在光芒的洪流中剧烈地波动着。如同风暴中即将熄灭的星辰,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一片星空的彻底黯淡,一片时空的彻底冻结。每一次明灭的间隙,那清澈的眸光都顽强地穿透毁灭的洪流,固执地、深深地望向小庄,仿佛要将“爸爸”这个形象,刻进宇宙最后寂灭的余烬里。
那目光,是宇宙间最后的视野,也是插进小庄心脏最深处、反复搅动的利刃。
“太初!不要!快放手!!”小庄撕心裂肺地吼叫着,献祭自身,驱使秩序长河徒劳地向那光芒的中心扑去。那条宽广无限的长河却像陷入最深沉的宇宙泥沼,每前进一寸,都承受着空间本身凝固般的巨大阻力。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小庄,皮肤传来被空间碎片割裂的剧痛,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被那光芒中心正在发生的、无声的宇宙级凌迟所攫取。
小庄看到了一个由无数璀璨星点构成的、小小的“蝴蝶结”虚影,在她心口的位置最后一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是她第一次在怀中熟睡时,他笨手笨脚、偷偷得用能量束给她扎的,她一直珍视地“保存”在量子态里——然后,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的身体轮廓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不再是血肉之躯的消散,而是构成她存在的“宇宙”本身,正在不可逆转地归于死寂的“热寂”状态。光芒依旧在肆虐,但那光芒包裹的中心,正在被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空”所取代。那是一种连“无”的概念都要被抹除的终极虚无。
她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即将被彻底抹去的、最后的微笑。
“爸爸……”
一声微弱到如同幻觉的呼唤,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回响,又像是直接在小庄灵魂濒临崩溃的缝隙里响起。带着无尽的不舍,和一种……终于守护住了最重要之物的、尘埃落定的安然。
然后,那最后的微笑,连同那双倒映着我、倒映着整个宇宙最后一点星光的眼睛,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彻底消散在绝对的光芒与绝对的虚无之中。
光芒骤然熄灭。
不是能量的耗尽,而是所有可被观测、可被感知的“存在”本身,在那个位置被彻底抹除干净了。只剩下一个纯粹的、概念性的“空无”之点,一个宇宙级的伤疤。狂暴的能量乱流失去了核心的目标,如同失去了磁极的磁粉,瞬间陷入更加无序、更加彻底的混乱,但那股针对我的、毁灭性的锁定意志,却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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