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缓缓穿过巨大的城门洞,阴影像潮水般褪去的瞬间,京城的全貌如同被骤然揭开锦缎面纱的画卷,猝不及防地铺展在于轩眼前。那股扑面而来的繁华气息,几乎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这不是边境战场那种混杂着血腥与尘土的凛冽,而是一种浓稠得能溺死人的鲜活,裹着喧嚣、奢靡与无形的权力威压,从四面八方涌来。
耳中最先被填满的是声响:叫卖声此起彼伏,“刚出炉的肉包子嘞 —— 热乎的!”“上好的蜀锦,姑娘们快来瞧啊!” 的吆喝穿透人群;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 “轱辘” 声沉闷而有节奏,混着马蹄的 “嗒嗒” 声、孩童的嬉闹声、文人的高谈声,织成一张喧闹的网。这些,比边境最密集的战鼓声还要嘈杂,却少了几分生死一线的紧迫,多了几分烟火气里的躁动。
于轩甚至能清晰听到不远处绸缎铺伙计算盘珠子的 “噼啪” 声,那声音清脆得让他忍不住想:“这伙计手速够快,要是在边境算军功账,倒也合适 —— 就是不知道认不认得破铜烂铁的价值。”
视线所及更是颠覆认知。宽阔的朱雀大街足足能容四马并行,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溜溜的,泛着温润的光泽,缝隙里连杂草都少见。这和边境那些下雨天就泥泞不堪、能陷住马蹄的土路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于轩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板,内心 OS 瞬间刷屏:“就这一块石板,估计能换边境百姓家半年的口粮!要是抠下来给‘老黑’,不知道能加多少能量?可惜啊,这是官府的东西,‘老黑’肯定判定为‘有主之物’,白瞎了这么好的‘原材料’。”
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朱红的门面、雕花的窗棂,挂着五颜六色的旌旗幌子,在微风中招展如蝶。绸缎铺里,一匹匹绫罗绸缎挂得像彩虹,大红的织金牡丹、宝蓝的暗纹云鹤、粉白的绣玉兰花,在阳光下闪着细腻的光泽。
于轩甚至能想象到指尖划过布料的顺滑,可他转念一想,“这一匹布够做多少件士兵的号服?边境的弟兄们还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这里却把好料子用来绣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花纹,纯粹是浪费!”
香料铺飘出的异域芬芳带着甜腻的气息,混着不远处酒楼飘来的酒肉香、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形成一种复杂的味道,让他有些不适应 —— 这味道远不如边境旷野里的风来得痛快,那风里藏着沙尘和阳光的味道,还有战友们身上熟悉的汗味与铁腥味,每一口都让人清醒。
行人摩肩接踵,像流动的潮水。衣着光鲜的富商摇着象牙折扇,扇面上题着墨字,慢悠悠地逛着珠宝铺,手指点着玻璃柜里的玉佩,眉头都不皱一下。
身着青衫的文人三三两两,袖口沾着墨渍,高声谈论着 “昨夜新得的诗句”“今科状元的文章”,语气里满是自得;乘坐华丽马车的贵妇撩开车帘,缀着珍珠的手轻轻搭在车窗上,好奇地打量街景,马车上雕刻的缠枝莲纹繁复而精致,车轮上甚至镶着一圈黄铜,滚动时闪着光。
于轩盯着那圈黄铜,心里又开始盘算:“这黄铜要是熔了,能打二十个箭头!可惜啊,‘老黑’不认,不然真想让它‘尝一口’。”
老铁骑在旁边的战马上,整个人像是被按了 “惊叹键”,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自进城起就没合上过,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盯着街边一栋三层高的酒楼,那酒楼飞檐翘角,挂着鎏金的牌匾,忍不住扯着于轩的衣袖喊:“轩哥!你快看那楼!比咱边境的将军府了望塔还高!这得用多少木头多少砖啊?要是用来盖军械库,能装下咱们所有的破刀烂剑!”
话音刚落,老铁又瞥见一个穿粉色罗裙的姑娘走过,裙摆上绣着蝴蝶,风一吹像要飞起来似的,他又咋呼:“俺滴个亲娘嘞!那姑娘穿得跟仙女似的!这布料摸上去肯定老舒服了,给俺娘做件衣裳,俺娘指定高兴坏了!”
他这一嗓子喊得响亮,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几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捂着嘴偷笑,还有个穿短打的孩童跟在队伍后面,模仿着老铁的语气喊 “俺娘指定高兴”,惹得一阵哄笑。
老铁还没察觉,依旧兴致勃勃地指着街边的糖画摊:“那糖人做得跟真的一样!有小兔子还有大老虎,俺能咬一口老虎的耳朵不?”
于轩扶着额头,压低声音提醒:“你小声点!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让人笑话咱们边军没规矩。”
“俺本来就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嘛!” 老铁委屈地挠挠头,声音却没怎么放小,“俺在边境除了石头就是沙子,哪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耗子则完全是另一种状态。他勒着马缰绳,身体微微前倾,像只警惕的狸猫,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别人看的是繁华,他看的却是街角的阴影、店铺后门的窄巷、巡逻卫兵的换班间隙。
这是他在边境搜集情报时养出的本能,哪怕身处和平之地,也总觉得危机藏在不起眼的角落。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记:“东市口有三个流动摊贩,像是眼线;西巷口的茶摊老板总往咱们这边瞟,手在袖口里没动过,可能藏着暗器;前面那个穿灰衣的汉子,走路脚跟不着地,是练家子,得离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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