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厚重的幕布,将“云颜府”笼罩得严严实实。
傅云霆把车停在街角的阴影里,熄了火。车厢里只剩下仪表盘微弱的绿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他抬手扯了扯领带,指尖还残留着签署文件时的油墨味——那是他刚刚和埃琳娜敲定的,关于傅氏欧洲分部的临时托管协议。
“老板,真的不用我陪您过去吗?”副驾驶座上的秦风犹豫着开口,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上,“万一……”
“不用。”傅云霆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在这等着,我自己过去看看。”
他推开车门,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走下车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像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可脚步却迟迟没有迈开。
他知道,自己现在像个逃兵。
白天在会议室里,埃琳娜把飞往米兰的机票放在他面前时,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那时他满脑子都是秦风转述的话——“慕小姐说,她会忘了您,希望您以后别后悔”。
后悔吗?
傅云霆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从他决定让秦风转达那句话开始,后悔就像藤蔓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他沿着路边的梧桐树,一步一步朝着“云颜府”的方向走。每走一步,心脏就像被重物坠着,沉得发疼。
铁艺大门就在眼前,冰冷的雕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停下脚步,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望向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那是慕清颜的卧室。
窗帘没有拉严,留着一道缝隙。他能隐约看到房间里的轮廓,却看不清里面的人。
“清颜……”他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卷走,“我来看看你,就看一眼。”
就在这时,窗户里的灯光闪了一下。傅云霆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到了梧桐树后,像个怕被发现的孩子。
他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到窗边,似乎在整理窗帘。是慕清颜。
即使隔着距离,他也能看清她垂着的肩膀,能看到她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那里曾经戴着他送的情侣手链,现在却空空如也。
傅云霆的喉咙发紧,他和慕清颜争吵时,她把那条手链摘下来扔在他面前,吼着“傅云霆,你凭什么管我”。那时他以为,只要他够强硬,就能把她留在身边,可现在才明白,他亲手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老板,埃琳娜小姐刚才发来信息,问您什么时候回酒店。”秦风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打破了夜里的寂静。
傅云霆看着窗户里的身影消失在窗帘后,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告诉她,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回去。”
“可是老板,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秦风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知道。”傅云霆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在那扇窗户上,“再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挂了电话,他重新走到铁艺大门前,抬手想要触碰冰冷的雕花,却在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停住了。
他不敢。
他怕自己一旦推开这扇门,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怕自己看到慕清颜的眼睛,就再也说不出那些狠心的话;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她,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她,从来都没有。
白天和埃琳娜谈判时,他故意提出了苛刻的条件——他可以暂时接管欧洲分部,但必须保留傅氏在国内的核心业务,而且所有决策都要经过他的同意。他以为这样能为自己争取时间,能在离开前,再看看慕清颜。
可现在,他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
“傅云霆啊傅云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苦涩。
得知慕清颜和萧逸尘有邮件往来时,他还能不顾一切地冲到她面前,发泄自己的嫉妒;在雪茄吧里,他能毫不犹豫地把威士忌泼在萧逸尘脸上,警告他离慕清颜远点。
可现在,他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隔着一扇大门,看着她的窗户,连见她一面都不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越来越深。街角的路灯偶尔闪烁一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到那扇窗户里的灯光,一直亮着。
他不知道慕清颜在做什么,是在看书,还是在整理东西,或者,像他一样,在夜里失眠,想着那些过往的事。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在“云颜府”吃饭的场景。慕清颜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她,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那时他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慕清颜因为破了案,在警局受到表彰,她拿着奖状,兴奋地跑过来抱他,眼睛亮得像星星。那时他心里满是骄傲,觉得自己的女人,是最优秀的。
在江边坐了一夜后,他撕毁股权转让协议时的决绝。那时他以为,只要他坚持,就能既保住傅氏,又守住慕清颜。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陈泰和的调查组明天就要进驻分公司,埃琳娜的资金是唯一能让傅氏喘口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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