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镇钟
1897年深秋,密苏里州的冷雨连续三周没停过。伊莱亚斯·李易峰攥着那张泛黄的电报,马车碾过黑水镇边缘的烂泥路时,他看见路牌上的“黑水镇”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脏器。
“外地人?”赶车的老头突然开口,烟斗里的火星在雨幕中明灭,“劝你别在这儿过夜。”李易峰刚想追问,老头却猛地抽了一鞭马,马车冲进镇口时,他瞥见镇中心那座钟楼——时针和分针锈死在凌晨三点,钟面裂着蛛网般的纹路,像被人用拳头砸过。
他来这里是为了继承叔叔塞缪尔的遗产。律师在电报里说,塞缪尔三个月前在自家阁楼上吊身亡,只留下一栋老宅和满屋子的钟表。李易峰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金属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中央的落地钟机芯裸露在外,齿轮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李易峰先生吗?”一个穿黑色长裙的女人从阴影里走出,是叔叔的管家艾格尼丝。她的脸色比墙上的石膏像还要苍白,手指紧紧攥着围裙边角,“您叔叔的东西都在阁楼,只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座落地钟,“阁楼的钟,您最好别碰。”
当晚,李易峰在客房辗转难眠。雨敲打窗户的声音里,总夹杂着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人在暗处调试钟表。他起身下楼,发现客厅的落地钟竟然在走——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钟摆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发出沉重的撞击声。突然,钟摆停了,钟面上的指针齐刷刷指向三点,和镇中心钟楼上的时间一模一样。
“谁在那里?”李易峰抄起壁炉旁的拨火棍,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楼梯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个黑影扶着栏杆慢慢走下来,穿着塞缪尔生前常穿的那件羊毛外套,脸却被兜帽遮住。伊莱亚斯举起拨火棍,黑影却突然抬起头——兜帽下没有脸,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黑雾,黑雾里传出齿轮转动的刺耳声响。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墙角的木箱,里面的怀表散落一地,所有怀表的指针都停在三点。黑影伸出雾状的手,指向阁楼的方向,李易峰突然听见阁楼传来钟声,沉闷而缓慢,每敲一下,地板就震动一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天花板上爬行。
“那是‘守夜钟’。”艾格尼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拿着一盏煤油灯,灯光在她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一百年前,黑水镇是个钟表作坊聚集地,镇长汉克·韦德为了垄断生意,放火烧了整个作坊区,三十七个钟表匠全被烧死在里面。他们的家人把烧熔的钟表零件铸成一座钟,挂在镇中心,说要让韦德永远听着亡灵的钟声。可没过多久,韦德就疯了,他冲进钟楼,把钟砸得粉碎,自己也吊死在钟绳上。”
李易峰盯着阁楼的门,钟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近。“我叔叔为什么要把钟搬到阁楼?”“他是韦德的后代。”艾格尼丝的声音开始颤抖,“三个月前,他从旧货市场买回那些怀表,当晚就听见阁楼有声音。他说,那些钟表匠的鬼魂回来了,他们要找韦德的后代偿命。”
话音刚落,阁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冷风裹挟着焦糊味涌下来。李易峰举着煤油灯走上去,阁楼里堆满了钟表零件,正中央放着一座巨大的钟,钟身布满烧痕,钟面上没有数字,只有密密麻麻的人名,都是当年被烧死的钟表匠。钟摆是用一根生锈的铁链吊着,上面挂着一块烧熔的金属片,形状像一只手。
“咔嗒——咔嗒——”钟突然自己动了起来,铁链开始摇晃,金属片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声响。伊莱亚斯看见钟身的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滴在地板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洞。他转身想跑,却发现门不见了,身后只有一堵冰冷的墙。
墙上的影子开始扭曲,变成一个个烧焦的人形,他们伸出枯瘦的手,朝着李易峰扑过来。他挥舞着拨火棍,打翻了旁边的零件箱,零件散落一地,却穿过了影子的身体,没有任何作用。一个影子抓住了他的胳膊,焦糊味瞬间充斥着他的鼻腔,他感觉胳膊像是被火烤一样疼,低头一看,胳膊上竟然出现了灼烧的水泡。
“韦德的后代,该还债了。”影子们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像是无数齿轮在转动。李易峰突然想起艾格尼丝的话,他猛地扑向那座钟,抓住铁链用力一拉。钟摆停止了摆动,影子们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黑色的液体不再渗出。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钟身突然裂开一道缝,里面传出婴儿的哭声。他凑近一看,缝里塞满了细小的骨头,像是婴儿的骸骨。“那是汉克·韦德的孩子。”艾格尼丝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阁楼,她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日记,“韦德烧作坊那天,他的妻子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躲在钟楼里,结果和孩子一起被浓烟呛死了。这些年,孩子的鬼魂一直和钟表匠们待在一起,他们要的不是偿命,是有人能把他们的尸骨埋进土里。”
李易峰看着钟里的骨头,突然明白过来。他和艾格尼丝一起,小心翼翼地把骨头从钟里取出来,又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把骨头埋了进去。当最后一捧土盖上时,阁楼的钟声停了,墙上的影子也渐渐消失,空气里的焦糊味散去,只剩下雨后的清新。
第二天清晨,李易峰站在镇中心的钟楼下,看见几个工人正在修理钟楼。“奇怪,昨天钟还锈死在三点,今天突然就能动了。”一个工人挠着头说。李易峰抬头看,钟面上的指针慢慢转动,指向了正确的时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钟楼上,驱散了百年的阴霾。
他回到老宅,把那些怀表整理好,打算送给镇上的人。艾格尼丝递给他一杯热咖啡,笑着说:“您叔叔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李易峰看着窗外,雨已经停了,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他突然发现,那些曾经让人恐惧的钟声,此刻听起来竟然如此温柔,像是亡灵们终于得到安息的叹息。
三个月后,李易峰在老宅开了一家钟表修理店。每当有人问起阁楼的钟,他都会笑着说:“那是一座守夜钟,它守护着黑水镇的安宁。”只是没人知道,每当深夜三点,他都会听见阁楼传来轻微的钟摆声,像是有人在轻声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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