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
这个地名如同烙印,深深刻进了混乱的脑海。没有地图,没有指引,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向南。天音夫人最后那句“莫忘本心”在耳边回响,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狯岳裹紧了槙寿郎留下的那件火焰纹羽织,埋头冲进了门外连绵的冷雨之中。
道路泥泞不堪,湿滑的土路混杂着碎石,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饿了,就向沿途遇到的人家讨要一点冷硬的饭团或红薯,更多时候只能忍着胃里的绞痛,在路边寻找些能入口的野果,或者掬一捧浑浊的泥水充饥。
困了,便蜷缩在废弃的破屋、草垛,甚至冰冷的石桥下,听着夜枭凄厉的啼叫和野兽在远处山林中的低吼,在寒冷和恐惧中半梦半醒。
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穿,脚底先是磨出血泡,血泡破了,又结出厚厚的茧子,再被粗糙的路面磨得生疼,最后甚至麻木。
腿沉重得像灌满了冰冷。腿沉重得像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次抬起都耗费巨大的力气。山林里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了单薄的衣物,牙齿常常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好几次,在翻越陡峭的山梁时,脚下打滑,整个人骨碌碌地滚下山坡,锋利的岩石和荆棘划破了脸颊、手臂,留下道道火辣辣的伤口,混合着冰冷的泥水,狼狈不堪。每一次摔倒,都耗尽力气才能挣扎着重新爬起来,脖间的勾玉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中似乎又带着一丝慰藉。
不知走了多少天,翻过了多少座山,趟过了多少条冰冷的溪流。就在体力即将彻底耗尽,视线都开始模糊发黑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极其广阔的山间谷地展现在眼前。谷地中央,一座粉色的,连绵不断 好像少女会喜欢一样的山峰,隐隐传来沉热闹的,轩滔不绝的喧哗声。
一切都那么平和,安静。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气息和难以言喻的、带着锐利感的能量,让皮肤微微发麻。山脚下,一条蜿蜒的、几乎被野草覆盖的狭窄石阶,如同巨蟒般盘绕着山体,倔强地向上延伸,消失在云雾深处。
桃山!就是这里了!那连绵不断的香甜的气息,就是最好的指引!
微弱的力量重新注入了几乎枯竭的身体。狯岳拖着早已麻木的双腿,穿过小镇,踏上了那条布满青苔的石阶。
石阶陡峭湿滑,每一步都需手脚并用,用尽全身力气去攀爬。汗水混着脸上的泥污不断淌下,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心跳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耳膜,肺叶像是要炸开般灼痛。那峰顶的一片红粉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
终于,在意识又一次濒临涣散的边缘,狯岳爬上了最后一级石阶,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扑倒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山顶空地上。冰冷的碎石硌着身体,眼前阵阵发黑。
视线艰难地聚焦。桃树林的中央,有一间古朴的木屋。木屋前,一个矮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似乎在整理晾晒的草药。他穿着深灰色的粗布短打,身形佝偻,头发花白,像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松。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如同被岁月的刀斧劈凿过。皮肤是常年曝晒下的古铜色。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不大,却亮得惊人,像淬炼过的精钢,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和沉凝如山的威严。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狯岳身上,没有惊讶,没有询问,只有一片深沉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平静。他周身似乎萦绕着一股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桑岛慈悟郎。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阵阵闷痛。
狯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上撑起上半身,双臂因为脱力而剧烈地颤抖着。
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抬起头,迎向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桑岛……慈悟郎先生……”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破碎地挤出喉咙,“请……请您……收我为徒……传授……雷之呼吸……”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身体晃了晃,几乎再次栽倒。
桑岛慈悟郎的眉头缓缓蹙起,那深刻的皱纹仿佛沟壑般堆积在眉心。
他沉默地审视着狯岳,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从狯岳沾满泥污和草屑、被汗水浸透紧贴在额头的乱发,扫过脸上交错的血痕和淤青,最后落在狯岳上那件明显过大、边缘绣着火焰纹样却同样污损不堪的鬼杀队羽织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苛刻的评估和…....不清不白的痛苦?仿佛早已看穿了狯岳的狼狈不堪和某种他不认同的“软弱”。
“鬼杀队的人?”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地上,“穿着甲级队员的羽织,却像个逃难的乞丐一样爬上来?”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我桑岛慈悟郎,不收来历不明、意志不坚的废物。鬼杀队自有他们的训练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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