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的夜色沉沉压在青阳城头,连最后一丝微弱的星子也被翻滚的乌云吞噬殆尽。林府高大的院墙在近乎凝固的黑暗中勾勒出沉默而模糊的轮廓,唯有檐角几盏气死风灯在穿堂而过的阴风里徒劳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晕开脚下方寸之地,旋即被更深的黑暗吞没。空气中弥漫着露水浸润青石的潮气、墙角苔藓的微腥,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风雨欲来的死寂。
距离林府库房区域仅一墙之隔的狭窄暗巷深处,几条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从地底渗出的墨汁,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砖墙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微弱到近乎消失,唯有偶尔转动、反射着灯影碎芒的眼瞳,如同潜伏猎食的夜枭,透出冰冷的杀机。为首的黑影身形精悍,玄色劲装完美融入阴影,他微微抬手,掌心摊开一张薄如蝉翼、却绘制着林府库房区域每一处回廊转折、门户厚度、守卫巡逻路线与精确间隔时间的兽皮地图,西北角废弃兵器架后方那个被朱砂笔重重圈出的暗格,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个滴血的靶心。
他枯瘦的手指无声地点在地图标注“申三队换防间隙”的位置,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玄力,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一道弧线,指向库房西侧一扇不起眼的角门——那是内应刘二提供的图纸上,守卫巡逻时因视线盲区而会出现的短暂空档。身后三名同样装扮的死士无声颔首,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同一根丝线操控的傀儡。
子时正刻,远处打更人沙哑的梆子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寂静。就在梆声余韵消散的刹那,为首黑影指间寒芒一闪,一枚边缘打磨得锋利如刀的菱形铁片脱手而出,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嵌入角门锁芯深处,“咔哒”一声轻响,机括内部传来簧片断裂的微震,锁舌无声缩回。
黑影如同鬼魅般闪至门前,掌心覆盖一层薄薄的玄力光膜,轻轻一推,厚重的木门没有发出丝毫呻吟,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阴冷的穿堂风裹挟着库房深处特有的、混合着陈旧兵器铁锈、干燥药材粉尘和潮湿木料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四人如同四道没有重量的幽影,依次滑入门内,反手将门虚掩。
库房内部的空间比外面更加幽暗死寂,巨大的货架如同沉默的巨兽骸骨,投下纵横交错的深沉阴影,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埃的颗粒感。远处传来巡逻守卫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和皮靴踏在石板上的沉闷回响,如同死亡的鼓点,由远及近。
为首黑影眼神锐利如刀,在阴影中迅速比划了几个手势。四人瞬间分散,各自紧贴在不同的巨大货架背面,身体蜷缩、气息收敛,与阴影彻底融为一体。脚步声越来越近,两名身着林家护卫服饰的汉子打着哈欠,懒散地晃了过来,腰间佩刀与甲叶碰撞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妈的,这鬼天气,后半夜怕是要下雨……”一人嘟囔着,揉着惺忪睡眼。“少抱怨,赶紧巡完这趟,老子好回去眯会儿,刘头儿说了,天亮前不会有人查岗……”另一人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睡意。他们手中的灯笼昏黄摇曳,光线懒洋洋地扫过货架之间的通道,却吝啬得不肯深入任何一处阴影的角落。
就在灯笼光线即将掠过为首黑影藏身的货架时,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粒细小的石子从阴影中激射而出,“啪”地一声轻响,打在对面货架堆叠的几只空木箱上。声音在死寂中格外突兀!
“谁?!”两名护卫瞬间惊醒,睡意全无,猛地拔出佩刀,警惕地望向石子落点的方向,灯笼光柱也紧张地扫了过去。“喵呜——!”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猫被惊动,从空木箱后窜出,碧绿的眼瞳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不满地叫了一声,飞快地窜入更深的黑暗里。
“操!吓老子一跳!原来是只死猫!”一名护卫松了口气,骂骂咧咧地收刀入鞘。“这鬼地方耗子多,野猫也多……走了走了,没事。”另一人也放松下来,两人不再仔细探查,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继续沿着固定路线巡逻,脚步声和灯笼光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库房另一端的拐角。
确认守卫彻底离开视野范围,为首黑影眼中寒光一闪,无声地打了个手势。四人再次汇合,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无需言语交流,沿着地图标注的、避开所有巡逻视线的隐秘路径,在货架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快速穿行。他们的动作迅捷如风,却又轻盈得如同踏在棉花上,每一次足尖点地都精准地避开散落的杂物和松动的石板,没有带起一粒尘埃。
库房深处,空气愈发沉闷,光线也几乎完全断绝,只有从极高处通风孔漏下的几缕惨淡月华,勉强勾勒出堆积如山的废弃杂物轮廓。一个巨大的、落满灰尘的兵器架斜靠在墙角,几柄锈蚀断裂的长枪和残破盾牌随意丢弃在旁。
为首黑影停在兵器架前,对照地图确认无误,枯瘦的手指在兵器架后方冰冷潮湿的砖墙上快速摸索,指尖感知着砖缝间细微的凹凸。突然,他指尖一顿,在靠近地面第三块砖的缝隙处,触碰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砖石融为一体的凸起。他运起一丝极细微的玄力,沿着特定轨迹注入凸起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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