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钩赌坊的厚布帘子被一只沾着油渍的手掀开,一股混杂着劣质烟草、汗酸、隔夜酒馊味的浊浪扑面撞来,熏得人鼻腔发痒。林阳下意识地眯了下眼,脸上却迅速堆起那种他练了千百遍、浑然天成的傻气笑容,肩膀松松垮垮地耷拉着,一步三晃地挤进这片声浪沸腾的混沌里。
赌坊内光线昏黄浑浊,仅靠几盏挂在粗大梁柱上的兽油灯勉强照亮,灯影在弥漫的烟雾中扭曲晃动,映着一张张因贪婪或绝望而扭曲变形的面孔。骰子在粗陶碗里疯狂跳动的哗啦声、骨牌摔在油腻木桌上的噼啪声、赢钱者嘶哑的狂笑与输光者捶胸顿足的咒骂,还有跑堂伙计拖着长调报点数的吆喝,全部搅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只属于欲望深渊的独特噪音。
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油来,林阳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还蹭着昨日在破庙沾上泥灰的旧锦袍,在这里显得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正合他意。他像条滑溜的泥鳅,在挤挤挨挨的人堆里钻来钻去,目光看似涣散地扫过一张张赌桌,实则如同最精准的探针,飞快地锁定着目标。
很快,他停在了一张吆喝声最大、围得水泄不通的骰子桌前。庄家是个满脸横肉、敞着怀露出浓密胸毛的壮汉,正唾沫横飞地摇着骰盅,周围赌徒们瞪圆了眼睛,攥着手里或新或旧的铜币银角,脖子伸得老长,呼吸粗重。林阳挤到一个空位,从怀里摸出几个油亮的铜板——这是他今天全部的本钱,也是“废柴少爷”人设的完美道具。
他故意将铜板捏在指尖,笨拙地在“大”和“小”的区域上犹豫不决,脸上适时地露出那种没见过世面、既紧张又跃跃欲试的蠢相。“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庄家不耐烦地吼着,目光扫过林阳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林阳像是被吓到,手一抖,铜板“叮当”几声全落在了“小”上。
“开!四五六,十五点大!”庄家咧嘴一笑,竹扒子毫不留情地将林阳那几个可怜的铜板连同其他押“小”的赌注一起扒走。林阳“啊呀”一声,懊恼地拍了下大腿,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刚尝到甜头(虽然并没有)就立刻栽跟头的雏儿。
他这副又菜又爱玩的怂样,很快吸引了旁边几个赌徒的注意。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汉子,嘿嘿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林阳:“小兄弟,手气不行啊?要不要哥哥教你两招?”林阳立刻转过头,眼睛“亮”了起来,带着点讨好和崇拜:“大哥您懂这个?我……我手笨,老输……”
刀疤脸得意地晃了晃手里刚赢来的几个银角子:“嘿,这玩意儿,三分靠运气,七分靠眼力!”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得看庄家的手劲儿,听骰子落点的脆响……”林阳连连点头,像个求知若渴的学徒,又“笨拙”地掏出几枚铜板,在刀疤脸的“指点”下押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又输了。他哭丧着脸,唉声叹气,嘴里嘟囔着“这月例钱又快见底了”。
刀疤脸和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同伴交换了个眼神,笑容更盛。这林家废物少爷,人傻钱不多,但胜在“钱”傻——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来来来,小兄弟别灰心,这把跟我押!”刀疤脸豪气地拍着林阳的肩膀,仿佛刚才输的不是林阳的钱。林阳“感激涕零”,毫不犹豫地又掏出几个铜板,跟着刀疤脸押了“大”。
这次竟然赢了!庄家骂骂咧咧地赔出钱,刀疤脸和那尖嘴猴腮的同伴哈哈大笑,林阳也跟着傻乐,手忙脚乱地抓起赢来的几个铜板,仿佛捡到了天大的宝贝。“怎么样?听哥哥的没错吧?”刀疤脸得意地扬着下巴。
林阳用力点头,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大哥您真是神了!您一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像我,整天就在这青阳城里瞎转悠,连城外啥样都快忘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懂事”地从刚赢来的钱里捏出几个铜板,塞到跑堂伙计手里:“给两位大哥上酒!最……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酒很快端了上来,劣质的辛辣气味刺鼻。刀疤脸两人也不嫌弃,仰头灌了一大口,被林阳这“上道”的举动哄得浑身舒坦。“小兄弟会做人!放心,跟着哥哥们混,保管你有肉吃!”尖嘴猴腮的家伙拍着胸脯。林阳陪着笑,也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那劣酒,辛辣感直冲喉咙,他强忍着没皱眉,反而咧着嘴咂摸了一下,仿佛在品什么琼浆玉液。
几轮下来,林阳有输有赢,但输多赢少,他面前那点可怜的铜板像被水洗过一样,迅速缩水。但他毫不在意,每次输钱都唉声叹气一下,转瞬又“兴致勃勃”地投入下一轮,嘴里还念叨着“下一把肯定翻本”。这种“人傻钱多速来”的气质,彻底让刀疤脸等人放下了戒心,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冤大头。
赌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刀疤脸赢了几把大的,情绪高涨,满面红光,话也多了起来,唾沫星子横飞地吹嘘着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嘿,不是老子吹,当年在黑风峡那边,老子一个人就放倒了三头铁背狼!那畜生皮糙肉厚,一般的刀剑砍上去就留个白印子,可老子知道它们的命门就在肚脐下三寸!一刀下去,肠子流一地……”他比划着,仿佛那血腥场面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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