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素纱被一只纤白如玉的手彻底扯下。苏沐月清丽绝伦的脸上再无半分清冷,只有一片冰封的凝重。她深深看了一眼那个伏在爷爷脚下、哭嚎声情并茂的身影,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狼狈的皮囊,看清内里隐藏的真相。刚才那股一闪而逝、微若游丝却迥异于斗气波动的精神涟漪……源头……她的视线扫过林阳藏在破烂袖袍下、此刻正死死揪住老人袍角的手,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没有再多停留一秒,她转身离去,裙裾拂过地面的碎石粉末,留下一道清冷的余韵和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冰雪气息的淡香。
人群渐渐散去,演武场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祖孙二人。林震天长长叹了口气,带着疲惫与沉重:“阳儿……没事了,他们走了。”他试图将孙子扶起。林阳像是被这声音惊动,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涣散,仿佛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他瑟缩着,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爷……爷爷……我……我腿软……站不起来……”林震天心中一痛,不再多说,示意福伯过来帮忙。福伯佝偻着腰,费力地和林震天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腿软”的林阳,一步一步,缓慢地穿过林府破败的回廊,走向他那偏僻的小院。一路上,林阳的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嘴里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抽噎,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直到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和声音。福伯小心地将“虚弱”的林阳扶到那张吱嘎作响的木板床边坐下,又低声安慰了几句,才在林震天复杂的目光示意下,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小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的寂静,只有窗外漏进的几缕天光,勾勒出简陋家具的轮廓。林阳依旧保持着那个垂头丧气的姿势,肩膀微微耸动,仿佛还在后怕地啜泣。几息之后,那细微的耸动停止了。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惊恐、泪水、茫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被乱发遮掩的眸子抬起,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悄然磨砺的刀锋,锐利、冰冷,深不见底。哪里还有半分怯懦与恐惧?
他抬手,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和泥灰,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丝厌弃。然后,他缓缓摊开一直紧握成拳的左手——掌心躺着两颗灰扑扑、散发着怪异苦涩焦糊味的药丸,正是他自制的“伪装丹”。其中一颗的边缘,因为刚才在演武场上死死攥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已被汗水浸湿,有些软化变形。林阳盯着这两颗药丸,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而疲惫的弧度。成了。
他拿起那颗完好的伪装丹,毫不犹豫地丢入口中,用臼齿狠狠碾碎。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焦糊味在口腔里炸开,霸道地压下了喉间那丝因魂力透支而翻涌的血腥气。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自虐般的滋味。随着药力化开,他体内那刚刚突破至玄士一阶、还未来得及稳固的斗之气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压缩、束缚,气息迅速跌落,最终稳稳地停留在玄徒三阶的层次,完美地掩盖了所有真实的波动。
做完这一切,林阳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经脉针扎般的刺痛瞬间席卷全身,那是魂力被《玄天秘录》的“灵犀扰”几乎抽干的后遗症。他闭上眼,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复盘着演武场上每一个细节——苏明哲的暴怒,斗气的轨迹,魂针刺入膻中穴的时机,力量节点被拨动的微妙手感……以及最后那石柱崩塌、衣袍碎裂、春光乍泄的完美“意外”。代价是沉重的,识海如同被掏空般隐隐作痛,但收益……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
苏家的脸面今天算是彻底砸在林家的地上了,退婚之事短期内绝无可能再提。苏明哲这个心高气傲的草包,经此一役,恐怕会成为整个青阳城的笑柄,道心受损,修为停滞都算轻的。更重要的是,苏沐月……他回想着素纱后那道穿透力极强的惊疑目光。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这就够了。接下来,苏家内部怕是要有一番动荡,而李家……林阳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土墙,感受着指腹传来的微凉与刺痛。李家那条毒蛇,看到苏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看到林家似乎走了“狗屎运”,恐怕会更加按捺不住吧?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消化这场胜利的余波,需要时间恢复枯竭的魂力,更需要时间……变得更强!玄士一阶,在这盘棋里,还是太弱了!爷爷的旧伤需要资源,林家的困境需要破局,李家的阴谋需要粉碎……而这一切,都需要力量!绝对的、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林阳缓缓睁开眼,那双在昏暗中如同寒星般的眸子里,燃烧着冰冷而炽烈的火焰。演武场上的哭嚎废物已经消失,此刻坐在破屋阴影里的,是一个褪去所有伪装、心硬如铁、目光如刀的猎手。他舔了舔齿间残留的伪装丹的苦涩,那味道混着铁锈般的血腥,像是一剂淬毒的良药。
窗外,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远山,浓重的黑暗如同墨汁般无声无息地淹没了青阳城。林府深处,几声压抑的咳嗽隐约传来,那是爷爷林震天。林阳静静地听着,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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