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弥漫的烟尘尚未散尽,碎石滚落的簌簌声与苏明哲压抑痛苦的闷哼交织成屈辱的余韵。苏家护卫手忙脚乱地试图搀扶起他们衣袍碎裂、满嘴泥污的少主,那两片残破的锦缎下摆随着动作晃荡,亵裤后裆的裂口在阳光下刺眼地敞着,露出半截光溜溜、沾着沙土的大腿。苏明哲猛地甩开护卫的手,脖颈涨成猪肝色,手指颤抖着指向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声音因经脉剧痛而扭曲变调:“是他!是这个废物搞的鬼!”这句嘶吼在死寂的演武场上空洞地回荡,更像败犬最后的哀鸣。
就在所有目光被苏明哲的狼狈吸引时,一道凄厉到变调的哭嚎骤然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呜……爷爷!!”只见林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狗般手脚并用地扑爬向林震天,动作笨拙得令人心酸,沾满泥土和血渍的破袍子在身后拖出一道狼狈的痕迹。他猛地扑倒在老人脚下,双手死死抱住林震天枯瘦的腿,脸深深埋在老人洗得发白的袍服下摆里,单薄的脊背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肺里的空气都哭嚎出来:“苏大少……苏大少他要杀我啊!我都喊认输了他还要用开山掌!您看看……看看那柱子!”他涕泪横流地抬起一张糊满泥灰和泪水的脸,颤抖的手指指向那崩塌成废墟、犹自冒着烟尘的青冈石柱,眼中是货真价实、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仿佛那堆碎石不是柱子而是他的残骸,“要不是孙儿命大……被那掌风擦着边滚开了……呜呜呜……孙儿……孙儿就成肉泥了!吓死我了……爷爷我好怕啊!”他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每一个颤抖的音节都裹挟着劫后余生的崩溃感,随即又惊恐万状地瞥了一眼远处正被苏家护卫用外袍胡乱遮掩下身的苏明哲,像是看到什么洪荒凶兽般猛地缩回爷爷身后,身体筛糠似的抖,嘴里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好怕”、“别杀我”。
林震天枯瘦的手背青筋暴突,浑浊的老眼扫过孙子后背被斗气余波撕裂的衣袍和渗血的刮痕,又看向那崩塌的石柱废墟,最后定格在苏明哲衣不蔽体的惨状和苏家众人铁青的脸上。老人佝偻的脊背在这一刻挺得笔直,一股沉寂多年的怒火混合着被践踏的尊严轰然爆发,他拐杖重重顿地,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战鼓敲响:“苏正雄!这就是你苏家的管教?这就是你苏家的气度?当着老夫的面,以玄士五阶之尊,对我这玄徒三阶的孙儿动用开山掌此等杀招!若非明哲贤侄……嗯,‘一时失手’,打偏了方向,此刻我这孙儿焉有命在?!”他声音洪亮,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钉子,狠狠砸进苏家摇摇欲坠的颜面里,“如今技不如人,反噬自身,竟还要污蔑一个吓破胆的孩子使诈?莫非真当我林家无人,可任你苏家揉捏不成?!”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得苏家众人哑口无言。
苏正雄面皮抽搐着,阴鸷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受伤呻吟的子弟、尤其是儿子那春光乍泄的惨状,再听着林家子弟乃至仆役人群中压抑不住的、混杂着讥诮与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他想说什么场面话挽回颜面,却发现任何言辞在此刻都苍白无力得可笑。退婚?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这等丑剧,苏家还有何颜面提退婚?强压怒火?看着林震天脚下那个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浑身颤抖如同风中落叶的“废物”,再看看自己那羞愤欲绝、状若疯魔的儿子,苏正雄喉头滚动,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字:“……走!”他猛地拂袖,转身便走,甚至没再看林震天一眼,那件华贵的锦袍下摆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卷起地上的沙尘。苏家护卫如蒙大赦,七手八脚地架起还在嘶吼挣扎、试图扑向林阳的苏明哲,用外袍死死裹住他裸露的下身,几乎是半拖半抬地仓惶跟上。来时气势汹汹、鎏金车驾反射着刺目光芒的苏家队伍,此刻如同丧家之犬,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灰溜溜地碾过林家破碎的门槛,消失在长街尽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死寂后的嗡然议论。
演武场上,压抑的气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爆发的声浪。林家的年轻子弟们交头接耳,脸上表情各异——有对林阳劫后余生的同情(“苏明哲太狠了,真想要阳少爷的命啊!”),有对苏家吃瘪的痛快(“活该!让他们嚣张!”),更有深深的不解与疑惑(“可……苏明哲怎么会自己摔成那样?还……还爆了衣服?”)。林浩和林峰抱着胳膊站在人群最前面,脸上的幸灾乐祸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不定,他们目光复杂地扫过依旧伏在爷爷脚下“瑟瑟发抖”的林阳,又看向那崩塌的石柱,最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林震天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他低头看着脚下依旧在“抽噎”、肩膀还在微微耸动的孙子,枯树皮般的手轻轻落在林阳沾满尘土的头发上,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人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心疼孙子遭遇的惊险?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那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如同细针般刺入心底的惊疑?刚才苏明哲那诡异到极点的斗气反噬,那精准“打偏”却毁掉石柱的开山掌,真的只是意外?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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