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真空,并非绝对的寂静。在远离恒星光芒的星际空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包裹着“漫游者”号科考船。舷窗外,是永恒的墨黑,缀着无数冰冷而遥远的钻石——那些都是如同太阳一般的恒星,它们的光芒穿越了难以想象的时间与空间,才抵达此处,映入观者的眼帘。
船舱内,却是一片温暖的光明。傅水恒教授,这位在学术界德高望重的长者,此刻正舒适地靠在观察舱的软椅上,目光慈祥地追随着一个小小的、忙碌的身影。那是他十岁的孙子,傅博文。
小家伙穿着一身合体的、印有卡通星系图案的宇航服便装,正趴在一张特制的、带有磁吸固定功能的巨大画板前。画板上铺着的不是普通的画纸,而是一种高科技柔性电子画布。他的小手紧握着一支电子画笔,时而快速挥动,带起流淌的色块;时而凝神屏息,用笔尖细致地点缀着微光。他的小脸因为专注而微微泛红,鼻尖甚至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太爷爷,陈叔叔,你们看!”傅博文忽然抬起头,眼睛亮得像刚捕获了星光的黑曜石。他兴奋地指着画布,“这里,我想画船经过的那个‘引力弹弓’!不是画星球,是画那种……看不见的弯曲!”
坐在一旁正在检查光谱仪数据的陈智林博士——那位年轻有为、被傅老寄予厚望的学者——闻言抬起头,饶有兴致地推了推眼镜,凑了过来。傅老也微笑着倾身向前。
“哦?看不见的弯曲?”陈智林饶有兴趣地问,“博文想怎么表现呢?”
“我想用颜色!”傅博文挥舞着画笔解释,“就像……就像水里的漩涡!靠近中心的地方,颜色最深,最重,像被吸进去了!周围的光线,嗯……还有星星,它们应该会被拉长,像融化的太妃糖,绕着这个看不见的中心旋转!看,我用深蓝色和紫色混在一起,代表空间塌下去的地方,然后用金色和银色的长线条,代表被弯曲的光!”
陈智林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看向傅水恒,傅老正含笑点头,目光中满是欣赏与鼓励。
“了不起的想法,博文。”陈智林由衷地赞叹,“你捕捉到了广义相对论的精髓之一——大质量物体会导致时空弯曲。我们科学家用复杂的数学公式来描述这种弯曲,比如黎曼几何、爱因斯坦场方程……而你,却在用色彩和线条直观地表达它。这非常了不起。”
傅博文听得似懂非懂,但“了不起”这个词他听懂了,小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继续埋头创作,电子画笔在画布上涂抹着,一片抽象而瑰丽的色域逐渐成型,那扭曲的光流和深邃的引力井,确实传递出一种时空被无形之力扭曲的视觉冲击。
傅水恒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而充满回忆:“智林,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带博文进行亚空间跳跃时的情景吗?”
陈智林笑了:“当然记得,教授。那时他还不到六岁,别的孩子可能会被那瞬间的感官错乱吓哭,他却睁大了眼睛,喃喃地说:‘星星……变成彩色的线了!好漂亮!’”
“是啊,”傅老的目光变得悠远,“从那时起,他就对宇宙的视觉奇观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敏感。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天体运行的物理规律,更是它们蕴含的韵律、色彩和难以言喻的美。科学探索宇宙的‘真’,而博文,他似乎天生就肩负着用艺术去表达宇宙之‘美’的使命。”
这次漫长的银河系巡游,对傅水恒和陈智林而言,是验证理论、采集数据的科学考察;对傅博文而言,则是一场无与伦比的艺术采风。他的“画室”就是整艘“漫游者”号,他的“模特”是沿途所见的壮丽星河。
他们曾近距离掠过一片巨大的发射星云,那里是恒星的摇篮。星际气体和尘埃在年轻恒星的紫外辐射下激发出绚烂的光芒,氢元素呈现鲜艳的红色,氧元素发出翠绿的光,硫元素则是深邃的蓝色……这些色彩交织、晕染,形成绵延数十光年的宇宙画卷。傅博文当时看得如痴如醉,他并没有试图去精确复制星云的形态,而是将那种磅礴的色彩洪流和生命初诞的悸动感,用大块面、充满张力的泼彩手法表现了出来。画作完成后,陈智林惊叹道:“这比我们光谱仪分析出的数据,更能传达那片星云的生命力!”
他们也曾观测到一颗垂死的恒星抛射出它的外壳,形成行星状星云。那是一个极其复杂而精美的结构,仿佛宇宙中一只巨大的、散发着幽光的眼睛,或者一朵缥缈的太空水母。傅博文花了很长时间去观察,然后用极其精细的笔触,勾勒出那些纤细的气体丝状结构,并用渐变的色彩表现出星云从中心高温白矮星向外辐射的能量层次。他甚至还给这幅画起了个名字:《恒星的最后一次呼吸》。傅老看着这幅画,沉默良久,轻轻抚摸着孙子的头说:“孩子,你让冰冷的恒星演化过程,拥有了情感。”
此刻,在前往下一个观测目标的航程中,傅博文正在创作的,是一幅综合性的作品。画布上,已经出现了多种宇宙景象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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